棠梨跟孙姑姑告了下午的假,也是因祸得福,徐良娣那一通罚,她不要守夜了,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想的,棠梨不安了几日,发现太子并没有追究她早前御花园逃跑的事。
或许对太子来说,她只是三千宫女中的一个,都是天家的家仆,太子鹓动鸾飞,尊贵无比,怎么会跟她一个小宫女计较呢。
怀里带着一包点心,还是热烫的,冬梅当真是很好的人,知道棠梨去浣衣局看从前的小姐妹,特地蒸了一笼糯米糕让她带去,到了浣衣局外面的砖头城墙外,宫里的城墙大都朱红,上覆流光四溢琉璃瓦以示天家的神威。
浣衣局在皇城最西面,后面连着冷宫,偏僻的很,城墙塌了几块也没人修理,跨水有道石桥,池子边上的歪脖子柳树趁着乍暖的春风也活泛起来,梢头冒了嫩芽,棠梨站在池边看了会,再过个把月,浣衣局外面的这处池子也将是抱红叠翠,许是这池子年前淹死过人,夹岸的柳树蓬草竟比往年都发的早,微风阵阵吹过,池面起了鳞。
浣衣局这个点都在干活,永远浆洗不完的衣裳,棠梨轻叹了口气,从池边下去进了月洞门,白墙两边各一扇漏窗,一进去没瞧见别人,瞧见了尖嘴猴腮的小黄门猴子在漏窗下面,棠梨今时不同以往,猴子见了她,没再敢像从前一样在她脸上捏上一把,规矩站着,堆了满脸的笑:“呦,姑姑来了,可算有时间没见着了,姑姑长的越发好看了,这小脸蛋水灵的。”
棠梨心想这厮万幸做了太监,要真是个男人,指不定得多好色了,下面少了玩意,也没忘记沾女人便宜,手上不敢了,嘴里却还是堵不住。
她淡淡道:“我来看看笼玉。”
猴子跟前跟后,絮絮叨叨没完,棠梨很烦他,往里走了几步,笼玉在井边端了木盆将水往外掀,棠梨紧步过去。
“笼玉!”
笼玉循声望去,瞧见砖头墙下立着的熟悉身影时,激动的大喊:“棠梨!”
两人抱在一起又笑又跳,马宫女站在墙角那,僵着脸看着他们,笼玉一翻白眼,压了声在棠梨耳边道:“你如今是庆宁殿的人了,她不敢来叫骂你。”
两人拉扯着进了从前住的屋子,棠梨看到屋子东西并没有变多,好奇问:“我走了后,你一个人住吗?没再来人?”
笼玉拿梳子梳头,上下看棠梨,摸她身上的裙子,崭新的薄面夹袄,不住的点头赞道:“你穿了新衣裳真是好看,我就说你长的好。”
赞叹了好几声,给自己梳好了头,笼玉倒了凉茶啜了口:“哪来的人啊,都还这些人,不单我这屋子,东西角的那屋子,都空下了。”
棠梨记得里面住了三个上了年纪的宫女。
笼玉撅撅嘴:“前几天死了一个,剩下两个无论怎么也不愿意住在里面,说是闹鬼,折腾的厉害,马宫女卢宫女就让那两人搬到墙东角住着。”
棠梨惊了下,回忆了之前里面住的都是哪些人,想来想去,脑子里浮现几张蜡黄枯槁的脸来,心下一叹,觉得浣衣宫女真是可怜,一辈子出不去这高墙,死了装在陶罐里随意的就埋了。
掏出怀里的糯米糕,还是温的,拈了一块递到笼玉唇边,笼玉梳好头,脱了鞋子翘起一条腿坐在床上,棠梨现在是太子宫里的三等宫女,她拉着笼玉在屋里说话,两个管事宫女在外望着,终究没过来喊叫。
糯米糕切的方方正正,洁白软糯,笼玉两口吃完一个,棠梨小口咬着,有些遗憾的说,没有白糖,有白糖沾着吃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