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乖乖退到馆外的廊道后面,孙姑姑从廊东头上来,看到棠梨吩咐她去让馆内的女使们准备饭菜,棠梨松了口气快步去了,这边襄王进了花厅,兄弟两人相对而坐,小炉里茶水翻滚,太子提壶分茶,襄王静了片刻后低声道:“哥哥大抵是知道我为何过来。”
太子点头,啜了茶汤,他不语默默饮茶,又伸手让襄王也喝茶,这是今年上贡的龙团新茶,这次进万岁山休养,带了一些过来,山中闲来无事做,烹茶画画习字读书,打娘胎里出来都没这么闲适过。
襄王哪有心思饮茶,瞧了太子眼,微叹了口气,无奈端了茶盏,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是没办法,去求了父皇,父皇生气不说,指着他鼻子,你到底姓赵还是姓张?赵家的王朝养出姓张的蝗虫来,你身为赵家子孙竟还要护着?是担心赵姓的天下不够太平?襄王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只希望父皇剥了官职爵位,留下舅舅家人的性命。
“元陌想必是被父皇训斥过了,才来找我的吧。”
“诶,哪里只是训斥,父皇差点用香炉砸死我。”
太子呵的声:“帝王一怒,血流成河,咱们父皇算是仁至义尽看,你就不要上赶着去淌这浑水了,咱们都是父皇的儿子,万事思虑都应当以父皇为重,江山社稷为重。”
襄王盯着盏内白色茶汤半饷,默默点头:“我懂得,外公年纪大了,这事不好叨扰外公,只是母后她……”
“母后也应当以父皇为重,不应跟父皇为张氏一族纠缠吵闹,张太师心底什么都懂,母后怎么就不懂了?”
“可那毕竟是舅舅,是外公家……”
太子站起,肩上搭着的长袍滑落在地,从边上取了棋盘过来,叹声道:“你当我为何会到这里?”
襄王神色一震,反应过来:“为了张氏……”
“我若是在宫中,母后会让我去说情,咱们父皇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了决定的事,是能被说动的吗?他能用香炉砸你,也能砸我,我虽是个太子,可也在父皇的思量之间,你瞧,我都躲到万岁山了,你还能跑来。”太子苦笑,“你我兄弟今日不谈这些,这山中食材都是取自山中,烹饪方法质朴,你可得好好尝尝。”
襄王勉强提了精神点头称是。
没一会女使们进来通传,午膳已经备好,二位殿下是花厅用饭,还是移驾外亭。
太子说就不麻烦了,就在这里用饭,下到一半的棋局打散了堆到一边,女使提着食盒进来,什么炒百合,荷叶蒸香米饭,胭脂荷花糖,瞧着精致,吃着也不错,襄王抛开心思,吃了午膳,再不提朝中事物。
棠梨跟随冬梅进去伺候,赵元陌见了她俏弱弱立在屏风边扶风菡萏般,心中愁丝淡了些,撑着胳膊伸长脖子轻声问:“你用饭了吗?方才你去哪了,这馆中不是有女使么?”
棠梨还没答,赵元初横了眼过去淡淡道:“这里不要尔等伺候,你去外面跪着。”棠梨楞了下,乖乖出去跪在馆外廊下,冬梅布菜完毕出来看到她在廊道上嗪首低垂默默跪着,冬梅同情的望着她,唉,咱们殿下的脾性以前也不这样,如今这是怎么了?
用完饭,太子提议去钓鱼,襄王摆手,他进万岁山,就是当说客来的,如今游说失败,他得回去了,要是被母后知道他还有心思在万岁山钓鱼赏花的,回头又是一通埋怨,烦都烦死了。
襄王离了环山馆,赵元初倒不是真的想去钓鱼,待襄王一走,他回了内室躺下看书,看了几行字困意上头,上了塌托腮小憩了会,这一睡睡了个把时辰才醒,坐起身隔着纱幔外头廊下模糊跪了个人影,纤弱弱的映着廊头外青山峰峦,葱郁山林,一动不动人跟入了画似的。
赵元初皱着眉心鞋也没穿光脚走了过去,棠梨跪的两腿发麻,又困腿又酸,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想动,太子就在里面,要是再惹了太子生气,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罚。
“你是不是傻?”
冷不定头顶飘来这样一句话,她楞了眼抬起头:“殿下……”
“让你跪你就跪?你要跪到什么时辰?起来!”扯住胳膊将人拉了起来,棠梨跪了个把时辰,血瘀不畅,哪还有气力站的住,双腿发软趴在太子身上,她吓的脸色发白,扑通跪了,嗫嗫道:“殿下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
浅浅香气拂过鼻端,软玉温香一触即离,自己难道是恶鬼不成?怕成这幅模样。
赵元初心底不爽,抿直了唇瓮声瓮气道:“起来吧!别再跪了,你自己难道没有脑子?我只说让你外面跪着,没说让你一直跪着!”
棠梨抬起碧清的眼,不解道:“这有区别吗?”
赵元初语窒,一甩袖进了内室,用力在竹塌上坐下,目光忍不住朝外溜,外面藕色的身影扶着门框站起,揉着两条腿颤巍巍出了廊头去了。
他按住额角,想起这只手方才抓握的感觉,柔细的线条,全然不似自己,一边想着一边在自己胳膊上抓了两把,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宝来捧着奏疏进来,大吃一惊:“殿下,您是在自残吗?”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