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清幽,俗世凡事似隔了几重远,怪不得祖父要修建万岁山,确实是个好地方,过于安逸舒适的会磨损人的性子,纵然做不了九天揽月的伟男子,人活一世总要有些建树的,父皇不会时常流连于此,父皇御极之初,国库空虚,南方洪灾,北方鞑子侵犯边疆,祖父是善于风雅的帝皇,没什么野心,于国事上没什么建树,这辈子最大的基业大概就是修建了万岁山这么一个人间仙境。
喜爱享乐的皇帝算不得一个好皇帝,仁帝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日夜不休处理国事,平定北疆,治理水灾,铲除外己,兢兢业业十几年才将国家撑起到这个程度,赵元初知道他父皇有些怨恨太上皇,万岁山再是个绝妙的神仙地,父皇也喜爱不起来,他自己不大愿意来,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女人们过来。
因此赵元初长到十九岁,在万岁山住上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往年小的时候唯一一次跟着父皇来避暑过,第二天就回宫了。
身为皇子,课业繁重,后又被立为太子,所有的时光都在学习课业中度过,突然的这样闲适下来,他还有些不习惯,素来卯时起床惯了的,这几天到了这个点就醒了,醒了也没什么事做,既不要去太傅那讨教学问,也不要去父皇面前回禀朝政杂事,躺在凉丝丝的细竹塌上,书卷搁在玉枕前,视线隔着屏风投向外面朦胧的山光水色。
山幽林深,水汽氤氲,门扉外的纱幔风吹的轻轻卷起,宫婢静静立着,宝来在台阶下面跟环山馆的使女轻声说话,赵元初坐身声,漫喊了声,宝来进来。
抽了屏风上宽衣披上,松木地板光滑微凉,赤脚走到台阶下,撑着扶栏眺望远处雁池,曲江水引到这处池子里。
池面荷叶接次比邻,挨挨挤挤,团团荷花摇曳轻摆,清雅的气息随风而散,再往远处看青山连着曲江,碧透的天映着蓝绿的水波,瀑布高悬,轰隆的落水声往下渐缓为叮咚细泉。
太子喜欢钓鱼,宝来察言观色殷勤的建议:“殿下,雁池里有不少鱼呢,春天散鱼籽,这会水里都是半丈的小鱼,一趟趟的在水里游来游去。”
赵元初哦了声,掉头问:“孙姑姑,我钓鱼的家伙什带了吗?”
“带着呢,就算不带也没事,这里有现成的。”
赵元初有自己用的鱼竿鱼线,摆手道:“就用带的吧。”
从台阶上下来,伸手对着春枝一指:“你随驾。”返内换了窄袖平纹的鸭卵青的常服,玉带轻束,显出一段窄细劲瘦的身段来,踩着鸦色的丝履出来,春枝提着鱼篓,宝来跟另一个小黄门背着鱼竿,鱼兜等物跟着太子从木栏往下走,棠梨,秋水孙姑姑侍立两边等人送太子一行去雁池垂钓,太子又停了下来,皱眉道:“你也跟来吧。”
侍立的几人面面相觑,殿下是指谁?还是孙姑姑反应快,笑着道:“殿下是指谁?”
赵元初不大高兴,嘴唇抿成一条线,朝棠梨那边睇了眼,她还愣愣的,孙姑姑心领会神推了她一把:“还不快跟上,仔细伺候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