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听了阮世安的警告,只得冷哼了一声,不再坚持。
后来的路程,阮世安果然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这些话。
……
……
自从五年前,永安王反污阮家伪造他通敌叛国的案子,以阮家满门抄斩结束之后。
永安王也许怕被人发现,后来就真的大打了一仗,一年之后还将那个东瑶王给灭了。
然后上奏朝廷请功。
有前头那一番风波,永安王一个被污蔑被害的功臣形象深入人心,尤其是武将,无一不是观望着朝廷的态度。
看看是不是皇帝真准备卸磨杀驴,要亏待他们这些替皇帝浴血奋战打天下的有功之臣。
皇帝本来想要让这些人都交出兵权,住在京城颐养天年。可是前头错了,弄的民怨沸腾骑虎难下。此时就更不能再开这个口。
于是改了策略,封王封侯给封地。为了平衡永安王的势力,连带着给自己几个儿子和义子都划了封地领兵。
其他人的封地,都离京城很近。唯独永安王用一片赤胆忠心的模样,主动要求要留在西南的苦寒之地,镇守西南。
皇帝在朝堂上劝了他多少句都不听,越劝他就越表现的肝脑涂地,涕泪横流死而后已的模样。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一番表演,感叹了几句就允了。
后来证明他这选的地方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天高皇帝远,消息闭塞。
其余的那几个封地的藩王,因为离的近,又安逸。都在皇帝几年间的各种新政策实行中,渐渐削减了兵丁数量,转而化为务农人口。
虽然有王爷的封号,但是已然不足为惧。
即便有几个明摆着不听皇令要造反的,也都由晋王郭荣带着军队给灭了。
单单只有永安王窝在西南,在这一块瘴气弥漫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常有当地蛮族扰乱侵扰,让裁军,总会冒出些骚乱裁不了。
让归田,就说当地的土地不够,安置不了这么多人口,唯恐生乱。
总之,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的军队和势力游离在朝廷裁军归田的政策之外。
皇帝虽然知道他居心不良想来硬的,但是奈何挑不出错来,不能服众。
就这么,永安王硬是拖到了现在,时不时的还以边境侵扰,条件艰苦为由,管朝廷要粮要饷银,变成了皇帝心头的一块心病。
皇帝年事渐高,这块心病就越重,总觉得自己一死,这天下就会分崩离析再次战乱。
越想越觉得他郭家的天下恐怕就这么一代就没了……这才有了让郭荣跑到秦园去联姻这么个无奈之举。
阮世安被带到永安王府的时候,一路行来,看见他府邸修的富丽堂皇,仆役众多。
到处都是一片安逸祥和,权势滔天的情境。
再一想到此前他们一家老小的喊冤之死,想到这些年他夜不能寐,噩梦缠身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恨意便如同潮水般汹涌。
他忍住了,都装作毫无知觉般的忍住了。
永安王早已知道阮世安要来,身着金丝莽夫坐在大堂中等他。
见他一身白衣走了进来,眼睛眯了眯一番仔细打量,还对着他和蔼亲切地笑了出来,说道:“贤侄……不曾想,你还真的活着。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就一直想再看看你的风采,到底是当年风头最盛的少年郎。能再见一面,此心甚慰啊。”
阮世安脚步沉重,每接近一步那高高在上坐在堂上的人一步,他的杀意便越深。他要拼了命才能忍住自己的冲上去杀了他的冲动。
咬着牙站定之后直直地看着他,仔细对比着他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不过才五年罢了,脸上的皱纹多了些,鬓角也添了白发。
听了永安王的话,他似冰若霜的表情突然化为春水,笑着说道:“我也日日的想念世伯啊……就怕你等不及我来,寿命不及先死了。”
永安王谢律中突然怔住了,他有些意外的看着阮世安。
他意料中阮世安见了他一定会喊打喊杀,咬牙切齿的咒骂,质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做。
或者直接上来抱着必死的决心杀了他。
就如当年那般一样,人被关在牢房里,却无助又绝望的哭嚎着质问孟逢君到底为什么。
可是这些并没有……
想来五年间,已经足够教会一个天资聪颖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大人,不再天真的质问为什么,也不再无能的愤怒和嚎哭。
“呵……”永安王谢律中十分宽容的一笑,说,“我以为你一见了我就会忍不住冲上来杀了我呢。毕竟当年你们阮家污蔑我通敌叛国不成,反倒因此而满门抄斩。若我是你,我也会不甘啊。”
阮世安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怎么也维持不住,被绑在身前的手死死都掐着手心,浑身都在颤抖,半晌才缓了过来,悠悠地说道:
“我本来是想将你引到远山县杀了你的,可是自从被你的人抓了之后,我就改了主意。”
“哦?”永安王笑着问,“什么主意?难道无奈之下忍辱负重,不打算杀我了,要与我化干戈为玉帛,假意投诚之后,再找机会杀了我?”
“哈哈哈哈……世伯想得倒是真美。”阮世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说,“我是真的打算帮你,帮你造反杀了皇帝,或者看着你被皇帝绞杀。再或者你们两个拼个一干二净,做个鹬蚌,便宜了哪个渔翁。我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岂不是更爽快?”
永安王眼睛中的光亮一闪,他被阮世安怨毒的表情和语气给怔住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阮世安双手被缚于身前,低着头慢慢地踱了两步。说:“……我得感谢你们的人抓了我,若不是如此无奈,我也想不出如此好的法子来。试想,皇帝为了维护你的造反之心,杀了我全家。现在你若是真造反推翻了他的皇权,他会是什么心情?
……那种悔恨和无奈,比我一刀杀了他,实在要强上太多了……”
阮世安的语气中充满了憧憬和满足,似乎已经看到了皇帝悔恨交加,死不瞑目的样子。
怀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