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说要3更的，改成3000字的2章好了，加起来也是6000字，晚上还有一更，但是可能会比较晚）

山本孝治道：“十几年前，佐佐村还不是在现在这个位置，而是更往东一点，靠近中山的山脚。

那时，我的老师（先生）才刚刚学有所成，靠着一身阴阳术在三河闯荡，四处退治恶鬼，路过附近，刚好遇到了这样一桩事情......

——山下的村子里，有个名叫吉利丸的年轻人，十分勤劳，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面砍柴，送到长筱城中，去卖给那里的足轻。

有一天，村里的人和他打趣道：‘吉利丸，你每天那么早就出门，难道是去和山里的女子幽会吗？’吉利丸也没多想，便开玩笑的回答他：‘是啊，山里的女子既温柔又美丽，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伴侣。’

结果这件事（两人说话的内容）不知怎么被领主知道了，竟然信以为真，将他叫过去盘问，想要问出女子的下落，好占为己有。

吉利丸自然否认，而领主见他不肯配合，也很生气，便气急败坏的拔出刀来，说要拿他‘试刀’。

（注：所谓试刀，是指武士通过杀人来测试武器锋利度的行为。

在古代，武士享有特权，可以用‘试刀’的名义杀死平民而不用负任何责任——这种行为一直到持续18世纪才受到幕府管制，而在那之前，甚至一度有‘辻斩’的风气流行。

‘辻斩’的字面意思是‘在十字路口随意袭击、砍杀路人’，通常武士辻斩的原因有很多种，试刀、夺财害命、发泄不满、抑或是为了试验自己的武力。直到1602年江户幕府时期才开始禁止这种行为，并严厉处罚此类行为的犯人。）

吉利丸听到领主要拿他‘试刀’，心里害怕极了，只得撒谎说知道女子的下落，领主这才暂时饶过他，又命他带路，上山去找女子，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回到村中，领主愈发懊恼，认为吉利丸欺骗了自己，他上山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给女子通风报信，好让她赶快逃走，于是狠狠把吉利丸暴揍一顿，最后又真的拔出佩刀来，准备将他杀死。

就在这时，药王寺主持的女儿——年芳14岁的柊子小姐从此处经过，看到这一幕站出来制止。

柊子的容貌清纯美丽，正处在少女最美好的年纪，天真烂漫，宛如一朵刚刚开放的雏菊......领主一下就被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迷住了。

他放下刀对少女说道：‘要我饶他一命也不是不行，但作为代价，你要把自己送给我做补偿’。

柊子考虑之后说道：‘我虽然和他素不相识，但佛祖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牺牲我可以让他活下去的话，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答应下来。

领主大喜，当场释放了吉利丸。

当晚，领主在村中迎娶少女，结果吉利丸去而复返，竟然乘领主喝得酩酊大醉的机会，偷偷带着柊子逃了出去，二人逃到附近的山中躲藏起来，避开领主的搜索，从此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啪，啪......”

周辰鼓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真是个唯美的故事......可惜漏洞太多，人为编造的痕迹也重了些。”

山本孝治说道：“不足为奇，因为这正是从药王寺流传出来的版本。”

“那么真相又是什么？”周辰问道。

山本孝治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真相可就远没有故事这样富有美感了......其实就是山下的穷小子天天上山砍柴，因为担心衣服会被树木的枝杈划破，见到四下无人，便干脆将衣服脱去，光着身子伐木。

而这一幕又刚好被在山中玩耍的柊子看到，少女正处在春心萌动的年纪，懵懂之下，偷偷躲在一旁观看，只觉得心中燥热难忍，终于有一天她按奈不住，主动现身让对方发现，二人在山中野合。

不久之后，少女有了身孕，也自然而然的被住持发现。

住持又急又怒，只因当时柊子早已有婚约在身——由于近年来一向宗的势力不断庞大，为了巴结一向宗，住持早已和西三河的本间寺达成意愿，只等少女成年，就要送她去和本间寺的下间氏成亲，双方结为姻亲。

结果因为此事，联姻自然告吹——对方怎会要一个大过肚子的女人过门？而且由于是单方面悔婚，这件事不啻于是在打下间氏的脸，双方因此结仇。

在命人将胎儿打掉后，住持质问柊子：‘那男子是谁？’几经询问之后，柊子终于交代了对方是附近的樵夫，住持愈发恼怒，立即派人向附近村子的领主求助，请求他们帮忙捉拿奸夫。

当天下午，还不知情的吉利丸就被领主抓了起来，送交寺庙处置。

住持当着柊子的面，将吉利丸斩断四肢，一直到他快要流血而死的时候，才终于将他杀死。

受了刺激的柊子从此变得疯疯癫癫，经常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说到这里，山本孝治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我的老师，当时就是受到主持的邀请，前来治疗柊子的......据和尚说，柊子的身上被阴气缠绕，他们认为是吉利丸的鬼魂作祟，于是才向当时已经初具声名的老师求助。”

“不对！”周辰打断道：“就我所知，药王寺的和尚还是有些本事的，吉利丸的鬼魂只怕当场就被超度了，怎会还有机会作祟？”

“你说的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鬼魂。”山本孝治面露嘲讽：“而是妖魔化！”

“妖魔化？”周辰心中一动。

“不错，当时的柊子赫然已经开始向着妖魔转变，而且已不可逆，住持追悔莫及，只能设法将快要变成妖魔的女儿送到附近的山中，封禁起来——地点就是我们脚下的久间山，在此过程中，我的老师出了很大的力。”

“报酬应该也不少吧？”周辰冷笑道。

山本孝治默默，无言以对。

扶桑的寺庙都很富裕，这也算是一种传统了，一边鼓动百姓捐纳，一边自己又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早已没了正经佛门的样子，宛如魔道。

再加上有着“不输不入”特权，无需给领主缴税，这时代的和尚大多都是富得流油。

......

过了半晌，山本孝治才再度开口：“这些年来，为了维系山姥的存在，药王寺没少往山里送入‘祭品’，多是些买来的逃民（等于奴隶），还有的......干脆就是周边的百姓。”

听他这样一说，周辰也不禁回想起来：“是了，今天上山我就注意到了，那些和尚的神情似乎不大自然，当时没有细想，但现在想起来，好像生怕我会到处走动，发现他们的什么秘密似的。

还有在大殿中，敲木鱼的那位老僧，动作稍嫌僵硬，怕也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是把我当成前来调查的武士了吗？”

山本孝治又道：“我的黑猫是老师所赐，和尚大概是认出来了，我欲借山姥之手杀人，他们也是默许的——刚好这个月也到了山姥要进食的时候了。”

周辰了然道：“照你这么说，药王寺的确不能算是从犯，而是同谋才对。”

山本孝治哈哈一笑：“阁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特意将这些告诉我，是为了让我去向和尚们寻仇么？”周辰反问。

山本孝治坦然承认下来：“正是如此。”

他露出将死之人的冷笑：“我也想看看，那些虚伪矫饰的秃驴在临死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嘴脸，又是否能也像我这般坦然呢？”

周辰闻之默然。

“请上路吧。”

山本孝治点点头，伸手取刀，光洁的刀身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芒。

他仰起头，对着天空感叹：“真美啊......”

说着闷哼一声，一刀斜着插入腹部，缓缓拉动。

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山本孝治的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青筋暴露，显然受到的痛苦比他预想中的还大。

周辰随即拔出刀来，走到侧面，拔刀高高举起，旋即一颗头颅飞了起来，提前结束了他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道虚影从身体里爬起来，分明乃是魂魄，内脏流出，脖子上还有一道斩痕，沾着血迹。

周辰见状，便将手中的符篆一捏，同时用一丝神力引动，模拟出阴阳师的手法来。

只见符篆上的纹路渐渐变亮，忽然刷的飞了起来，浮在空中。

“去！”

周辰用手一指，符篆便向山本孝治射过去，微微一颤钻进魂体。

只见山本孝治的魂体忽然化作一团灰雾，剧烈的颤动着，过了片刻才重新平静，一个人影从中凝聚出来，形体赫然已经恢复完好了。

周辰观察着这一过程，不禁有所体悟：

“与阴兵还是有很大区别，阴兵是魂体与香火结合，形成类似于英灵的特殊形态，产生一丝神性，式神则要弱得多——是通过打入符篆的方式来代替神性运转，本身并没有发生变化。

所以阴兵的实力通常可以保留生前的七到八成，至于式神......能保留四成就已经顶天了。

这也是因为凡人修行者并没有神明那么多的信力可用，只能选择这种相对取巧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