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那种研究，是指让我去做小白鼠，被你的那位科学家拿去研究吧？”周沐冷冷地说道。

听出语气中的拒绝，倪老板的脸上拂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阴冷，仿佛一个老辣的猎手，看到即将到嘴的猎物负隅顽抗时，闪过的一抹腻烦。

“怎么做研究，那是科学家的事，我要做的，只是给他提供材料。”倪老板终于撕开了那副假意亲和的面具，以他擅长的威胁方式，警告周沐，“那个叫周泥的男孩子，他的命运安危，只在我的一念之间，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我没有必要费太多口舌去说服你，你也没有资格拒绝我。”

说到这，周沐的目光暗沉下来，倪老板说得对，考虑到弟弟的安全。即便他现在直接拿着刀逼自己去做小白鼠，自己恐怕也只能任凭摆布。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拉人进塔的。”周沐抬起眼睛看着那个混血中年人，“毕竟，你得证明你的确有能力把我弟弟弄进那个地方去，我想这会有利于我后期的配合。”

“证明？”倪老板似乎没有想过周沐会问出这种问题，“笑话！他！”他只想刚刚回到门口的阿旺，“就是我拉进来的，门外，那些人，还有成千上百个末日塔战士，都可以向你证明。方法，就是这样！”

说完，倪老板扔了一叠文件给周沐，这叠文件上有大约两百多个指纹，每一个指纹下方还附上了对应人员的姓名，年龄等信息，其中有三人被圈出。

周沐在那个红圈里找到了自己的指纹，倪老板道：“我不仅可以招募新人，还可以看出谁已经是末日塔成员。这其中三个红圈，对应的就是你和另外两人的指纹，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能确认你肯定是末日塔成员，我能放心地直接和你聊末日塔的事情，而不担心自己会被系统处死，我想这也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周沐懂了，这些指纹就是倪老板收集起来，提交给末日塔拉入新人的依据。

“两百多个，”周沐略微翻了翻这些纸张，并注意到第一页上写着日期：2020年10月，问道，“也就是说，你每个月都要拉入两百多个战士？”

现在已经是11月份，周沐此时也想起，自己和弟弟周泥来电玩城的那次，就是发生在上个月的事情，那次弟弟在给自己申请玩家账号的时候，自己在前台输入过指纹。

“不对，你这个电玩城，每个月新注册的玩家账号，绝对不止两百个。”周沐质疑道。

“当然不止，但我不会把那些弱小的孩子、老人家、还有无法适应战斗的年轻姑娘拉进末日塔，这两百个人都是经过筛选的，大多是年轻男孩儿。”说到这里，倪老板端起他那杯价值不菲的茶水啜饮一口，脸上浮现出一种虚伪的慈祥，“末日塔里面是个十分凶险的环境，我不希望看到太多的弱者，因为我的拉入而死去。”

周沐闷哼了一声，不屑道：“但仍然有很多人会因为你的拉入而死去。照你这个拉人速度……”

周沐说道这里，忽然有意识地打住，因为这一瞬间，他似乎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触摸到倪老板话语中的某些漏洞。

他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是：“照你这个拉人速度，每个月死在你手里的少说也有几百人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情形是不可能的。原本按照推算，如果倪老板每个月能给末日塔引进两百个战士，那么只需要几年时间，经由他手，踏入那个凶恶空间的普通人，便要超过万人。

而倪老板收集指纹的来源就是这个电玩城，这个电玩城在紫菱，所以这些指纹的主人也会大多生活在紫菱这个城市。也就是说，如果每个月有几百人死于末日塔空间，紫菱城里也会意外死去几百个生命。

然而，即便是紫菱城这样一个人口规模巨大的大都会，每个月不明原因死亡几百人这种事件，也是足以引起社会轰动的，而且按照倪老板所言，这几百人应该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这足以引起政府和新闻媒体的重视。

可是事实并没有任何新闻报道过类似的情况，即便可以去猜测倪老板和政府媒体有关系，让他们不去追究这事，这种规模的死亡事件，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这不是仅仅靠媒体不报道，行政机关不追究，就可以掩盖过去的。

几百个年轻生命，他们有家人也有朋友，要是真像倪老板说的那样，紫菱城早就闹翻了天了。

所以，这不可能，倪老板撒了谎，可究竟是哪里撒谎了，为什么要撒谎呢？

周沐一时间还没有理清关键，所以，他只能在一瞬间选择闭嘴。没有把握的质问，只会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然后截断对话，那么周沐就不能再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有利于推理的信息了。

倪老板抽走了周沐手里的那份文件，然后道：“这些指纹里没有你弟弟，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注册过我们电玩城的玩家账号了，这点想必你也知道，所以他的指纹信息，我们早就有了。”

“早就有了，为什么之前没有提交呢？”

“我说过，我们挑选人员是有筛选的，你弟弟除了在一些体力项目上表现不错，但在其他很多游戏中，表现出的素质，比如机敏性、变通性等方面，并不符合我们的标准。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他这种孩子，进入塔里的生存几率，要比别人小得多。”

倪老板为了让自己的言语更有说服力，引用了一些他的研究项目中，推理出的末日塔筛选因子。诸如“体能”、“机敏性”、“变通性”这些因素，从来不是他选人的依据，而是他通过多年拉人数据，分析出的末日塔系统筛选战士的一些倾向。这些数据还处于推论阶段，和外放率的研究来自于同一个科学家。

指纹、提交、筛选、死亡……周沐的脑子里疯狂地过着这些一连串蹦入脑海的词语，关于倪老板的谎言和漏洞，他总感觉好像已经距离自己非常接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却又好像隔了一层薄纱，始终差一点才能戳破。

“倪老板，可以给我一杯水吗？”周沐用缓和的语气，对那个中年男子道，本意是拖延时间，争取更多的思考空间，而实际上此刻，周沐也真的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很干。

倪老板似乎从这个请求里，品出周沐态度的转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终于使对方紧张了起来，意识到了合作是唯一的出路，脸上顿时笑意展开：“你如果愿意合作，就是我最矜贵的客人，怎么能喝白开水，来，我给你倒一杯凤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