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五十二 逛花市(1 / 1)梁山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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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车开得飞快,公路上畅通无阻,四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东山口市区。

六个男女小青年下了车,步行前往位于西湖路最为热闹的中心花市。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广州处处璀璨光亮犹如白昼,完全沉浸在一片浓浓的节日气氛中,马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好像惊蛰过后的虫子纷纷从窝里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似的。林宗平从没见过这么多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拥挤在大街小巷里,过去他在家乡过年跟着母亲逛过县城,只看见身穿灰蓝衣服的大人小孩扛着甘蔗提着竹篮三三两两去走亲戚串门,场面远远没有眼前壮观浩大。受到这气氛的感染,林宗平的心里也激动亢奋愉悦起来,脚步也越来越快。

沿着中山二路一直往前走,拐入北京路不久,一帮小伙伴们终于来到中心花市。此刻正是一年一度花市的最高峰,人流如江河水一般流淌在马路上,彼此比肩接踵互相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前行,彩灯闪闪,路中央搭建起来的棚架上摆满了五彩缤纷的花卉果实,黑压压的脑袋以及无数的手都伸向那里,向蹲坐在棚架上的档主询问交易,架设在树干及灯柱上的花市喇叭里播放着欢快轻松的广东音乐,极好地诠释和烘托出逛花市的游人们此时此地的心情。

逛了一大圈,徐文庆提议说,“金桔盆子太重了,不如我们也买一束花回家吧?”

几个小伙伴于是见缝插针涌向棚架那里,林宗平身体灵活且体力好,率先抵达花架旁,面对琳琅满目品种众多的鲜花,他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身后人潮一阵涌动,他的后背被一具柔软的身体狠狠地挤压一下,他明显觉察那是一个异性的身体,随后一个胖姑娘挤到他的右侧。

林宗平认出来这姑娘是一起来的小伙伴,今晚的伙伴里只有两位姑娘,一个是身材瘦小的车间女工,另一个就是这个白白胖胖的女孩,林宗平记得徐文庆说过她姓潘。身穿红白两色太空?的潘姑娘身材臃肿,五官却并不难看,脸上带着一种喜庆。他皱了皱眉头:真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姑娘呀,不知她有没有男朋友?忽然间他感觉潘姑娘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潘姑娘麻利地报出几种花卉名称,档主三两下将花卉采成一束递给她,接过她手里的钱,然后问林宗平道,“靓仔你买什么?”

林宗平略略思考说,“照她那样也来一束吧。”

他把花束高举过头顶,费劲挤出人群一看,那帮小伙伴们的踪影完全淹没在人流里。如果跟小伙伴们失散掉,恐怕头一回进广州城的他连回家的路都不太认识。林宗平额头上冒出汗珠来,他不顾一切高喊一声:“徐文庆——”

他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如同惊雷炸裂,完全盖过喇叭里的音乐和花市的喧闹,附近的游人都吃惊地望向他,这时候他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是潘姑娘站在几米外空地上弯腰在笑。不久,徐文庆满头大汗地从人堆里钻出头来,并且东张西望地寻找起小伙伴。

林宗平猛然想起,潘姑娘就是那天去丰味餐厅赊账路上跟自己撞了个满怀的胖女孩。

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人,此时已经将近子时。四男两女个人手捧一把鲜花,有菊花芍药茶花大丽花腊梅剑兰满天星等等各不相同,其中一个叫陈伟强的小伙伴神情沮丧唉声叹气,因为他的荷包在拥挤中遭到“荷包友”光顾,里面有厂里发的五十元奖金。

“阿强,别难过咯,就当做破财消灾吧。”徐文庆安慰他道。

“屌那妈,新年溜溜就行衰运!”阿强恨恨骂道。

潘姑娘嘲笑道,“强仔,你是不是光顾着看靓女,才没留意扒手呀,买个教训咯。”

徐文庆笑道,“刚才阿平那一声狮子吼肯定吓走不少小偷。”

潘姑娘又发出一阵大笑,“我还以为是火警哩。”

徐文庆说,“小潘你不知道,阿平唱粤曲可好听啦。”

潘姑娘睨着林宗平,“以后可要洗耳恭听。”

一阵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传来,游人们纷纷驻足掩耳,十二点到了,全城齐刷刷响起了迎接新年的鞭炮声,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人们欢呼雀跃吼叫着,愉悦的心情抵达到了最高峰,炮仗轰鸣持续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渐渐稀疏下来,人潮散去,花市街道只剩下一片狼藉零落和清冷。

“今晚我们都做夜猫子,先散散步,然后找家茶楼喝早茶吧。”徐文庆捂住鼻子驱赶着空气中浓浓的硝烟味道说。

陈伟强说,“半夜三更还有地方喝茶吗?”

徐文庆眨眨眼睛说,“平时肯定没有,现在不少茶楼都做年三十到年初一的茶市生意,真正是喝早茶,喝新年第一顿早茶,嘿嘿,这个呀,估计全国就我们广州有。”

潘姑娘打个哈欠说,“我走累啦,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徐文庆嬉皮笑脸道,“你莫非在暗示我想找旅馆开房呀?”

潘姑娘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我让你断子绝孙。”

瘦姑娘说,“我二姨家离这不远,不如我和胖妹到那歇一歇,回头再来找你们喝茶。”

徐文庆点点头,“那你记住,到上下九第十甫广州酒家,我们先替你俩霸好位。”

两位姑娘离去,四个男青年到天字码头附近逛了一圈,又沿着珠江边向西关第十甫荡去。

一路交谈下,林宗平得知除了徐文庆陈伟强外,还有一个男青年叫胡广成,都是机械厂的青工,徐文庆以前也是机械厂职工,在后勤科管园艺,修剪花花草草,感觉没意思,后来方曼承包职工餐厅改做“丰味餐厅”,他自动要求到餐厅干后厨。

“那‘丰味餐厅’现在还属于工厂的吗?”林宗平问。

“怎么说呢,现在已经私人承包经营,跟工厂没关系,不过那地方还属于工厂。”徐文庆说。

“那个方经理是不是厂里的职工?”林宗平又问。

“她以前曾在工厂后勤科干过,承包餐厅后跟我一样从工厂停薪留职,人家现在是个体户老板娘。”

“在餐厅打工好不好?”

“餐厅生意不错,收入比工厂多,以前我每月工资三十几块,如今算上奖金每月都有七八十块哩。”说着胖子炫耀地提起脚,“看看我这双运动鞋,耐克牌子,差不多八十块,我一个月工资就买下啦。我爸都骂我太奢侈,呵呵。”

“阿平,你在时装店每月多少钱?”徐文庆问。

林宗平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算是学徒,一月发给我三十五块。”

“扯!比我从前打杂都不如,干不干都罢啦。”徐文庆耸耸肩说。

陈伟强说,“要说赚钱,我听人家说,现在最发财算是倒卖走私电子表和收录机,当个万元户不是问题。”

胡广成说,“发财是发财,可有风险呀,弄不好要判刑坐牢的。”

陈伟强说,“屌那妈,马无夜草不肥,这年头够胆量才会发家致富呀。”

徐文庆说,“走歪门邪路挣钱用得不放心,我现在已经很满足啦,过两年找个女朋友拍拍拖,享受享受二人世界,八十年代的美好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说着他吹起口哨《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四个青年一边走一边热烈交谈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位于西关闹市的“广州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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