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五十八 豆蔻年华往事(1 / 1)梁山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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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多前,郭峰意外身亡,汤佑荣接替当上后勤科科长,原本前途一片光明,可谁也不曾料到,他趁着老婆出差离家,竟多次聚众观看黄色录像带,此事被告发后,他遭到撤职下放厨房打杂。这一事件让方曼看清楚汤佑荣内心隐藏着的另一面,就在她认定此人今后或将成为废人时,落魄倒霉的汤佑荣却并不破罐破摔,他积极发奋图强,干好本职工作同时,还绞尽脑汁提合理化建议,征得领导同意,将原先闲置的二层会议厅改作内部招待餐厅,供应生活区家属及来厂联系业务人员伙食,试行三个月取得不错的经济效益,博得郝明光厂长称赞,不久便有官复原职….

方曼翻身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回想起昨晚在竹林亭子与汤佑荣面谈的事情。是他打电话约她到那里的,当时方曼还因为夜晚偏僻有点犹豫,听到他口气中带着焦灼的不容置疑的催促时,她只好答应下来。

方曼知道这事的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办公室主任沈学坚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而且她对自己似乎有某种天然的敌意。那么可否借助汤佑荣的手渡过难关?虽然经过录像带事件方曼有点鄙视汤佑荣,但是她也知道八十年代是能人的时代,也许汤佑荣能够帮自己一把?

方曼没有料到那个往日对郭峰惟命是从、那个往日跟自己工作上相处融洽默契的汤佑荣,竟然以沈学坚的尚方宝剑来要挟自己,甚至还有意图不轨的举动。孀居两年多的方曼身心也是无比寂寞,她并不拒绝异性,甚至也不排斥充当别人的情妇,但前提必须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而对于汤佑荣,她有着一种本能的警觉,这种警觉年深月久,源自她的少女时代….

她记得那年自己十五岁,还在沙河镇一所中学读初中三年级。每天都要走过分隔竹溪地与沙河镇的那条竹溪河上的小石桥上学放学。竹溪河宽度约有二十米,并不怎么深,丰水期可以划船游泳,秋冬季节河水干涸,有时候甚至只有没膝的高度。方曼时常目睹个别住竹溪地生活区的男生,因为不想过桥绕远路,直接卷起裤脚踩着鹅卵石趟过竹溪河。那年她身体长高了不少,胆量也大了不少,于是就在中秋节后一天下午的放学路上,卷起裤脚试图趟过竹溪河回家。

不知道是她选择的下水地点不对还是秋季河水尚未到达真正干涸期,当她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感觉出不对劲,河水淹没到大腿根部,而且更要命的是双脚陷入淤泥当中难以自拔。她将求助的眼光回头张望,看见隔壁班一个名叫王爱花的脸上长满雀斑的矮胖女生沿着河边走来,她急忙向她挥手喊叫,请求她施援手过来拉自己一把。王爱花来到河边看清楚了她的境况,却摇头摆手不敢下水。

夕阳的余晖洒在潺潺流动的河面上,身处窘境足有好一阵子的方曼已经对乞求王爱花的援助失去信心,一咬牙艰难地试图从淤泥里拔出腿来,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疾驰到河边,听到王爱花的呼喊,骑车的高个子青年捏住车闸,伸长脖子向河里张望,然后下车卷起裤脚趟着河水来到方曼身边伸出胳膊,那是一条充满雄性力量的胳膊,在他的帮助下,方曼终于走到河滩上。

方曼连声感谢这个有着一头浓密卷发的男青年,那人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说不用客气。他一张嘴露出满口烟牙,扑面而来的烟味令方曼止住了说话的欲望。她低下头从书包里取出一块擦汗的毛巾,去擦拭沾满在自己腿上的污泥。男青年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蹲下身来,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擦拭起来。他擦得很细致很干净,手上的动作也很轻灵柔和,方曼异常的舒坦,那种被轻轻触碰摩挲的感觉让她浑身产生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惬意,她半合上眼帘,像一只倦怠的小猫伏在地上接受着主人的侍弄。倏然她睁开眼睛看着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种摩挲的时间有点长久,自己的大腿小腿就像连接起来的两节洗刷干净的藕筒,污泥褪尽露出嫩白鲜亮的诱人质地,那挖藕人仍在不厌其烦反复清洗。她看见他的眼光向上瞟着,手里的沾满泥垢的毛巾探索着朝自己大腿根部擦拭而去,少女的心突突直跳,本能的警觉使她飞快夺过毛巾丢在地上,然后迅速褪下裤脚。

“谢谢你,我要回家啦。”她红着脸勉强向他挤出几分笑容说道。

他亲切地笑笑提议用自行车搭她回竹溪地。

“我自己能走。”她将书包重新背好,向他挥挥手大步离去,一路走她的心房仍紧跳不停。这件事情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起,包括后来认识的男朋友——最终成为她丈夫的郭峰。

她以为跟这个人会永远不再见面,没想到半个月后,斜对门的单身宿舍搬来一位机械厂青工,成了她家的邻居,她才知道这个拉自己一把的人叫汤佑荣。更巧的是汤佑荣不久就从后勤科分配到职工食堂,跟她的继父韩德贵打下手。那以后汤佑荣不时前来家里作客,跟继父喝酒抽烟聊天。他能说会道,跟韩德贵还有自己的母亲周玥卿及比自己小九岁的同母异父妹妹韩海冰都关系融洽。

方曼却始终对这个最先跟自己认识的男青年保持着某种距离,态度不冷不热,就像她对待自己的继父一样。

方曼的母亲周玥卿一九七零年改嫁给机械厂厨师韩德贵,第二年生下女儿韩海冰。许多年过去,方曼仍不能真正接受自己的继父。韩德贵为人老实巴交工作勤勤恳恳,对拖油瓶过来女儿方曼视如己出,不会明显偏袒亲生女儿韩海冰。可方曼始终看不起这个善良醇厚的老男人,认为他不配当自己的父亲。

韩德贵生于一九二九年,比周玥卿大九岁,十八岁被抓壮丁上前线,第二年当了俘虏继而参加了解放军,在部队干了七八年炊事兵,复员就来到兴建不久的机械厂,还是当厨师,他的厨艺有口皆碑,连周玥卿都很喜欢吃他做的菜,也不嫌弃他身上那股浓重的汗味,跟他同床共寝生儿育女(韩海冰出生三年后,三十六岁高龄的周玥卿还曾为韩家生下一个儿子,可惜未满月就意外夭折)。

方曼觉得继父粗鄙没文化,除了家庭出身和厨艺就没什么可以炫耀,方曼不明白母亲为何改嫁韩德贵,以当年她的条件选择韩德贵应该是下下策。方曼依然十分怀念自己的生父方仲琦,虽然他当年外逃时方曼仅有六岁,亲生父亲留给她的记忆并没有多少。但她至今仍保存着一张当年一家三口的合照。这张弥足珍贵的照片当年是藏在她衣服的夹层里存留下来的,她不知看过多少遍,照片上父亲儒雅俊朗风度翩翩,高高的额头显示出智慧的光芒,温和明亮的眼睛彰显与人为善的亲切,跟那个满脸沟壑皮肤黝黑说话粗声大气的韩德贵简直有天壤之别。

方曼将自己对继父的看法深深埋藏在心底,从不表露,因为她也知道,母亲带着自己在当时的环境下活得异常艰难,她苦苦支撑的这个破碎的家庭亟需一个男人当靠山,韩德贵就是她选来的靠山。年纪渐长以后,方曼明白了一些道理,母亲改嫁韩德贵,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甚至还有牺牲自己保护女儿的考量在内,就这一良苦用心而言,她无法指责母亲也没资格看不起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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