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十二 女神的目标(1 / 1)梁山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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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菲菲是在吴立德离开工厂前夕认识的。

侯菲菲出生在上海,自幼跟随父母支援到贵州三线厂,她有兄弟姐妹三个,家里生活有点艰难,她的叔叔侯跃明夫妻没有子嗣,她父母商量决定将三女儿侯菲菲过继给弟弟。十岁的侯菲菲对此并不抗拒,因为她知道到了叔叔家里,自己的环境肯定有所改善,再不用跟哥哥妹妹争吃争穿,那以后她一直生活得相对宽裕,更令她高兴的是高中毕业的第二年,也就是进继父工厂工作的第二年,继父及厂里一批工程技术骨干一起被抽调到广州一家大型企业工作。不久她也随调到继父身边。广州可是个大城市,这对做梦都盼着离开大山沟的侯菲菲而言简直不啻于天大喜讯,而她的亲生父母及兄弟姐妹们仍继续蜗居在三线厂坐井观天哩。

来自山沟沟的十九岁的侯菲菲,分配到厂办传达室,负责看门派送报纸下发文件,一开始工作并不顺利。这个一身大山气息的姑娘听不懂白话,跟周围同事们搭不上话,加上性情孤傲,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她感觉苦闷孤单,甚至有些后悔到这座冰冷的毫无人情味的南方大城市来。有一次她派送文件出了差错遭到责备,幸亏吴立德及时将错发到他手里的文件送回来,并主动延揽责任,将原本属于侯菲菲过失抹掉。

吴立德从不笑话她身上的土气,还帮助她学习白话,于是俩人在接触中成了熟人。那年她得知还在贵州的生母急病住了院,侯菲菲自幼跟母亲感情不错,很想寄钱回去表示一点心意,可她根本没多少积蓄,她想到辞职回家帮父亲做生意的吴立德,她试着拨通了他家电话。吴立德真没含糊,第二天亲自将两百元送到她手里。侯菲菲望着相当于自己半年工资收入的款子有点发愣,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借款。吴立德将钱塞到她手里说,拿去,等你有钱慢慢还,不急的。

在吴立德耳濡目染下,侯菲菲慢慢学会了穿衣打扮,一身的土气渐渐甩到爪哇国去,起先她在吴家时装店做衣服,后来又到市区大商场买现成的新潮款式,短短一年半时间,山沟沟的女孩完成了华丽转身,变成机械厂一个冷艳高贵的时尚潮女。她从试衣镜打量着自己因为衣着而变得越来越靓丽的外观,开始琢磨起如何使自己的仪态气质进一步提升的事情来。最终她根据自身优势选择了学习交际舞。

她在市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培训交谊舞的私人机构,交了一笔不菲的费用,利用业余时间认真刻苦打磨舞技,经过一年勤学苦练,侯菲菲又找到跟自己关系暧昧且同样热衷跳舞的吴立德搭档,之后变成了亲密朋友兼舞伴,她知道此人是一块很不错的跳板,小试锋芒之后她如愿以偿当之无愧成为了竹溪地首屈一指的交谊舞皇后。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夜晚当她在职工食堂的地下舞会上惊艳亮相博得全场热烈的鼓掌欢呼时,她觉得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曙光在望啦,下面自己需要的只是紧紧把握住机会。八十年代是个自我发展创造的时代,有人依靠知识储备和文凭,有人依靠敏锐的商业目光,而她侯菲菲则依靠一身舞技,她充分相信自己的舞技不会只是雕虫小技,只要用对地方,照样可以改变命运成就事业。眼下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传达,找对了目标必定可以山鸡变凤凰。

侯菲菲虽然跟吴立德一度往来密切,却刻意保存着一定距离,不让他与自己的关系再进一步发展,因为她心里另有目标和打算。

侯菲菲将目标瞄准昔日三线厂的领导——跟自己继父同一批调入广州的郝明光厂长。侯菲菲过继到叔叔家里,虽然物质生活有所改善,但侯跃明是个一心只扑到工作上的人,很少抽时间关心侯菲菲,继母跟侯跃明夫妻感情长期不睦,对她也是冷淡异常,侯菲菲既得不到家庭温暖关爱,功课也没人督促,致使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中专,只得进厂当仓库保管员。对此她心中有怨艾却无处倾诉。

自从成为了竹溪地“舞蹈皇后”,侯菲菲身心愉快起来,性情开朗活泼了许多,在办公室一阵风似的进进出出,优美的身姿自信的笑容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议论,她感受到了不少的艳羡仰慕与赞美甚至嫉恨,她暗暗得意并陶醉其中,她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让自己已然成为了厂部办公楼一抹亮眼的风景。她振奋精神昂首挺胸坦然接受着一切降临到身上的惠和誉。终于她惊喜地发觉,有一双眼睛不时扫过自己的脸上身上,那目光看似随意却有遮掩不住的刻意,她在这双眼睛里读到了寂寞与渴望,感受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内心的苦楚和不甘心,那个男人就是郝明光厂长。那正是她自己一直心仪的目标呀。侯菲菲暗自感叹,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前所有的汗水和努力将有望得到回报啦。

侯菲菲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时,就认识郝明光。那时候郝明光是三线厂的副厂长兼党高官,正式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龄,有几次当她给加班加点的继父送饭,看见郝明光跟继父坐在一起商讨工作布置任务,看见他挥着手势做出果敢有力的决策,她觉得此刻的这个男人充满了迷人的魅力。但在那个时候,她和他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少女的她对这个手握大权的男人仅有仰望的份儿。

如今当年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已经长大成人,那个隔着千山万水的男人就坐在跟前,他的喜怒哀乐她是如此的明晰,他的优点缺点她是如此的了解,她已经可以从容不迫地平视甚至审视这个男人,她有灵慧的心思,有成熟的身体,她可以透视他的内心捕捉他的灵魂,而她更有深深吸引他的异性的一切。

侯菲菲并非仅仅贪恋这个男人手里的权力,在一个缺乏关怀的家庭成长起来的她,实际上更加渴望得到一份亲情般的爱,从郝明光那里,侯菲菲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这个比自己大三十几岁的老男人身上洋溢着一股暖洋洋的掺杂着父爱与情爱的温情,虽然目前这温情是那样的隐约含糊且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但侯菲菲已经深深迷恋沉浸其间难以自拔,她决心拼尽一切也要将它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她必须把握住机会。她自信如今的自己完全有这种能力和魅力来征服这个男人。

舞技终于恰到好处地派上用场,成了她迈向成功的第一道桥梁。侯菲菲知道当年在三线厂郝明光曾是舞会的积极参与者,大山沟里的第一间舞厅就是郝明光拍板改建的,落成后他本人却很少光临,因为他夫人不乐意丈夫到那去。

郝明光是北方人,十五岁参军并跟随解放大军南下,复员到了韶关的工厂,六十年代支援到三线工作,八十年代初作为技术管理人才调入广州。他曾有过辉煌的经历,二十几岁时当过全国劳模,当年大兴三线企业,他是首批抵达那里的元老级建设者。在那个火红的年代,他跟他日后的夫人在山沟沟里相识相爱了。

居桂芳年轻的时候堪称厂里一枝花,工作也非常出色,俩人可谓一对红的先进模范,郝明光热烈地追求同样来自大城市的居桂芳,他们的婚礼喜庆而简单,婚后夫妻俩在简陋的木屋里一住就是七八年,潮湿与寒冷加上恶劣艰苦的工作环境,夺走了居桂芳身体的健康,四十出头就病瘫在床上,四十五岁那年不得已办理了病退长期居家。

眼看逐渐跟事业有成的丈夫拉开了距离,居桂芳痛苦万分,脾气也慢慢变得暴躁,夫妻俩昔日深厚的感情消退殆尽。郝明光很少回家,照料病妻的责任统统交给女儿,他总有说不完的工作借口待在办公室里,他也曾动过离婚的念头,但在那个封闭的大山里,人们的观念意识显然无法接受抛弃患难另一半的行为,郝明光只得默默维系着这名存实亡的婚姻,在加倍的工作中排遣内心的孤寂与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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