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十三 郝厂长的青春岁月(1 / 1)梁山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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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调到改革开放热烈红火的南方大城市后,郝明光的观念视野为之一新,他看到了现代生活中人际关系的某些新模式,也充分感受到丰富的物质生活带来的新变化,他小心翼翼吮吸咀嚼体味着,随着年纪渐长,他对人生又有了新的感慨和思考,年轻时工作事业上的锐气和闯劲渐渐消弭于无形,生活上的享乐主义慢慢地占据了他的头脑。如今的机械厂犹如步过巅峰的老年人,所需要的便是平稳迈向平地,即便自己再有魄力也不可能让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重新变成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壮。作为一厂之长自己要做的无非是维持与过渡,在这过程中也不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晚年做点铺垫或者预热。

他想到了自己年轻时曾经有过的一些爱好:踢足球,当年给居桂芳留下第一次相遇就是在一片烂泥的足球场上,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某次出色的盘带过人吸引坐在看台上看热闹的居桂芳的眼睛,中场休息时,在送水递毛巾的姑娘当中,居桂芳将毛巾递给了他。岁月不饶人,无论如何如今的自己是无法重新驰骋在球场上啦;摔跤,当年他在部队时获得过大比武第四名,为此他曾经颇为自豪自傲过好几年,可现在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根本折腾不了那玩意;跳交谊舞,那是他四十岁左右冒出来的一个爱好,那是改革开放之初风靡一时的文娱活动,每逢周末工厂年轻男女中年男女便汇聚一堂翩翩起舞,仿佛一股清风徐徐注入到职工文化生活普遍单调贫乏的三线企业。当时刚提升为厂长的他一度是积极参与者,假如不是居桂芳的极力反对,郝明光也许可以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郝明光思前想后,觉得重拾当年荒废了的爱好、丰富将来的晚年生活最好莫过于跳舞,那对于身体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锻炼,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现成的老师侯菲菲呢。

曾经茁壮丰腴的居桂芳老了,她的身体已经枯萎凋谢如同一朵风干了的牡丹,而侯菲菲犹如一朵带着露珠的鲜艳娇媚水灵的玫瑰,居桂芳再也无法陪伴自己去观赏那无限美好的夕阳晚霞,而侯菲菲随时可以带着自己重新体验青春放飞的恣意欢乐。

就在那个跟侯菲菲纵情热舞的那个晚上过去的一周后,在郝明光授意下,侯菲菲调离收发室,直接成为厂长办公室的秘书。

侯菲菲薄施粉黛一身西服短裙套装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他跟前,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夹,微笑着向他颔首,“厂长早,这是局里下发的文件,请您批阅。”说着将一份红头文件放在他眼前的桌面。

郝明光戴上一副老花眼镜,在侯菲菲递过来的签收簿上龙飞凤舞写上自己的名字。“您的字真漂亮呀。”侯菲菲说着拿起暖水瓶拧开郝明光的玻璃钢保温杯,给里面的菊花枸杞茶续满水。

郝明光嗯了声低头看文件。

侯菲菲并不急着退出,隔着办公桌站了一小会儿,静静端详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指示,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什么指示,可她察觉到厂长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却并不示意自己离开。她以貌似有点不好意思的口吻问道,“厂长,明晚的舞会还去吗?”

郝明光并不抬头,眼睛依旧盯着文件说,“我好像没啥跳舞的细胞吧,小侯你说是不是?”

侯菲菲妩媚地笑笑,“这玩意从来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您都这么多年没跳,能够恢复到这样的水平已经十分难得,我敢保证,您只要再去一两回,水准肯定不比一般人差。”

郝明光似乎忧郁片刻说,“我还是….不去了,你有更合适的舞伴。”

侯菲菲说,“您指的是吴立德?”郝明光没吱声,侯菲菲扭扭细细的腰肢,薄薄的嘴唇里挤出决断的话来,“您要是不去,我以后也决不再去跳舞。”

郝明光有点诧异地从镜框上头看了看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侯菲菲似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眼前这姑娘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眸光流转,像湖面漾过一阵涟漪,那张看起来青涩单纯的脸上显出一种特别娇媚的表情,尤其是粉嫩的下颔腮帮上微微鼓起的皱褶,让人感觉这是一个亟待呵护怜爱的单纯柔弱女孩,然而她那微嗔的表情配合她那修长的身段以及衣服架子般比例恰到好处的身型,又给人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让人暗暗产生抚爱占有的欲望。

尽管办公室内并无旁人,郝明光仍然在心底遗憾地叹了口气,朝她摆摆手,“你去忙吧,我考虑考虑。”

望着侯菲菲袅娜的身姿消失在办公室门外,郝明光眼光愣呆呆地转向窗外天空,脑海里回想起在离开三线厂前夕的一段情缘。

那个女人三十七八岁,是从上海支援到三线厂的大学生技术骨干,担任厂设备科副科长,当时正跟丈夫闹离婚。他跟她是在好几年的工作密切配合中逐渐建立起感情的,之前一直心照不宣关系暧昧,虽然郝明光对妻子已经没有了感觉,但他知道对方是个有夫之妇,言行依旧谨慎小心。

那女人风闻郝明光有可能调去广州工作,在早晨上班的路上拦住他,直接跟他表白,一两个月内自己便可回复单身,只要郝明光将自己也调去,便可以从此比翼双飞做一对志同道合的美满伴侣。

郝明光眼光火热地看着她,心脏噗噗直跳,一瞬间燃起了压抑心底的跟妻子离婚的意念和勇气。这个女人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樱桃果子,腹有诗书气自华,与自己的确是天造地设的神仙伴侣。当年居桂芳身上有的她也有,居桂芳没有的文雅与知性在她身上又是那么突出地显示出来,并深深地吸引着自己呵。如果此刻不是在路上,是在僻静的树林里,郝明光真想拥吻这个如此完美的女人,占有她的身体占据她的灵魂。

随着身边陆续经过的职工对他俩频频顾盼,郝明光心底的勇气冲动冷却下来,他对她说了句,我会好好考虑的,便匆匆分别。不久,调去广州的人员名单公布,一个技术干部决然地提出跟当地农村户籍的妻子离婚的请求,此事迅速在厂里引发轩然大波,那名长期跟妻子感情不和的丈夫遭到上上下下的一致谴责,还因此最终被取消了调动名额。

郝明光经过慎重思考,忍痛给那个女技术骨干写去简单的几个字:有缘无分枉自求。三个月后,他携着女儿喝病妻居桂芳登上了前往广州的列车。

这是一趟慢车,在走走停停的两天一夜里,郝明光要么坐在过道的折叠椅上望着窗外掠过的山山水水田园村舍发呆,要么钻进上铺的被窝里蒙头睡觉。其实他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位女人火辣辣瞪着自己的犀利目光。他又在脑海里幻想着已经无法实现的跟那个女人卿卿我我举案齐眉的恩爱生活。他眼睛熬得通红,脑袋涨得生疼,那天夜里他实在忍受不住跑去厕所里狠狠扇了自己两嘴巴。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又痛恨自己的按捺不住的欲望,他甚至幻想自己化身为一个无欲无求的太监,他觉得也许那样生活会轻松自在得多。可是他又忍不住回顾起几年来的这段发乎情止于礼的精神之恋,咀嚼出遗憾的滋味来,隐隐后悔当初的胆小懦弱:那女人成熟的散发着雌性气息的身体正是他无限渴求的,那个年纪的女人依然风韵犹存魅力诱人,反正以后不再相见,为何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呢?然而到了后半夜,他又反省起自己的卑劣念头:那样的话,自己的一生良心上也许都会惴惴不安,如今这样各不相欠是更好的结局。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在职工大会上宣读调往广州的人员名单的情景,他的目光一直不敢往前排左侧方向看一下,因为那个女人就坐在那里,他心里好像有一种亏欠感负罪感,他知道那个女人正以怨毒的眼光盯着自己呢。

列车哐当哐当地慢悠悠前行,他觉得这两天一夜特别的漫长又特别短暂,他的心灵仿佛在这段时间内重走过跟那个女人从相识到相知相恋的全程。

居桂芳看见丈夫憔悴的容颜,问他是不是睡得不好,他摇摇头说有点担心新单位那里的工作不好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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