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友全白天到餐厅当高级顾问指点厨艺，晚上回竹溪村过夜。林宗平每天早晚就用自己那辆自行车接送老师傅上下班。吴月娥看见儿子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她心疼他，于是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煲粥，让林宗平喝一碗粥再出门。

林宗平说，“妈您不用麻烦啦，餐厅那里备有员工早餐。”

吴月娥说，“不麻烦，你空着肚子去接老师傅对胃不好，吃点东西垫垫。你工作拼搏我不反对，也要注意保养好身体，妈将来靠你养老。再说女人生来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嘛，等将来你成家有了老婆，我要教儿媳保留这样的习惯哩，唉，以前我娘就这样教过我。”

林宗平心中一阵温暖，“妈，您希望我将来找怎样的女人当老婆？”

吴月娥说，“如果你真有那样的福分，华女就是非常合适的姑娘呀，你看人家现在管理着自家的酒楼，不比你帮人家打工强？而且华女跟我又格外投缘，她现在人又越来越漂亮，难得的是人家对你还念念不忘，呵呵。”

林宗平一怔，“您怎么知道她对我念念不忘？”

吴月娥说，“前一阵子她还专程到家来找我，想让我说服你过去福泰酒楼。那时候你在餐厅忙到兴头上，又是登台演出的，我就没好意思劝你。”

林宗平说，“妈您不用再劝我，胖女的酒楼肯定做不久就要关门。”

吴月娥吃惊道，“你怎么这样说？”

林宗平得意地说，“胖女做不过我和方经理的，关门大吉是迟早的事。”

这天快下班前，方曼将林宗平喊进办公室。

“曼姐你找我？”林宗平站在办公桌前愉快地说道。他刚从粤曲茶座演唱下来，脸上还带着妆容。

方曼抬头凝视他一眼，“把门关上。”

林宗平回身关上门，坐在方曼身边椅子上。方曼将一小包湿纸巾递给他，“擦擦。”

林宗平用湿纸巾在脸上抹着，方曼一双明亮的眸子仔细地端详着这张渐渐褪去彩妆的显得那么年轻甚至仍带有几分稚气的脸，林宗平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曼姐，我….我卸妆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恰恰相反，你很好看，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弟弟就好了。”方曼认真地说。

林宗平停止了擦拭，低下头不语。

“不要介意我的话，因为….”方曼略略停顿一下，“我是怕你离开才….”她说着嘴角微微一撇，显出几分自嘲的笑容，“所以我想，如果你是我的兄弟，你就一辈子都别想抛下我。”

林宗平一下抓住她温润滑腻的手，“曼姐，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不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方曼轻轻挣脱道，“如果福泰或者是拓展部叫你过去，他们给你优厚可观的薪酬，你会考虑吗？我这里说实话拿不出像样点的待遇，你是个很能干的人，我未必会留你，因为我也不想耽误你的前程。我是认真的。”

林宗平十指交错将双手放在桌面上，迎着对方的目光，“如果有一个地方能真正满足我的愿望，我会考虑的，曼姐，这是我的真心话。”

方曼问，“什么愿望？”

林宗平凝视着她不做声。

方曼点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单是为了这个，无论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你。”

林宗平的脸忽然红了，现在他只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脸红。为此他曾经暗暗责骂过自己，因为这其实是一种胆怯的行为。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突突跳起来。他急忙用湿纸巾胡乱擦着脸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幸好这时方曼及时转移了话题。林宗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看着对方。

“厂领导已经决定，将餐厅职工食堂以及招待所合并组建生活服务公司，由我主持负责，我打算将食堂餐厅交给你管理，老杜做你的帮手，招待所那里让伍家驹去打理，这也是汤佑荣的意思，你可能不知道，厂办正式下文，汤佑荣升为办公室副主任，接了沈学坚那一摊事情，沈书记专心当她的党委副书记，汤佑荣空出来的后勤科长职务由我兼任。就是说今后后勤科生活服务公司都由我负责。后勤科那里的事事务务比较繁多，以后食堂餐厅这里你就要辛苦一些啦。”方曼凝望着林宗平说道。

“曼姐，那就恭喜你了。”林宗平说。

方曼微微偏一下脑袋，“生活服务公司隶属于后勤科，而后勤科归办公室那条线，说起来汤佑荣还是顶头上司，你明白吗？”

林宗平将两手握成拳头，站起身来说，“曼姐，今晚我送你回家吧。”

方曼说，“你不要送程老师傅吗？”

林宗平说，“程老师傅下午有些不舒服，五点钟我已经把他送回竹溪村了。现在我的车空着呢。”

方曼攥住林宗平的胳膊站起身，“好，那你一个小时后来找我，现在我还有一些手尾事情要处理。”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已经显得很自然平常，仿佛每天都重复似的，俩人之间也形成了一种默契，就如同一对情人，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或者说在内心深处依然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这种亲密的关系罢了。

李慧玉这天没有如常去解放北拓展部上班，她到竹溪地生活区及周边竹溪村凤和村及新塘村转悠了一圈。她发现在生活区一两处人来人往的地段，自发形成早晚两市的农副产品小集市，在职工宿舍楼的底层，也陆续办起几家小卖店，基本上都是些闲散人员经营的个体档口，几幅简陋的文字小广告悬挂起来，她知道那是些不太合法的广告，只能羞羞答答悬挂在不太起眼的地方。但这足以说明生活区存在着这样的需求。

更令她感到兴奋的是在三条自然村里，她看到了一幢幢新盖的两三层小洋楼，那些外墙镶嵌着马赛克瓷砖的与老旧的红砖瓦房形成鲜明对照的建筑物，显示出部分发财致富的村民的经济实力，这些小洋楼屋檐廊下新砌的内容古朴而俗气的灰雕泥塑，做工虽不算太精致，却与楼顶上竖起的一排排鱼骨天线一样，彰显着屋主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他们大部分都是洗脚上田开办商铺企业的农商，他们代表着消费能力远超于前的新一代农民，在他们身上潜藏着无限的商机。

李慧玉暗自估算一下，竹溪地生活区及三条自然村消费人口的总数目，是足够支撑起一条小型商贸街的，如果发展顺利获得一定知名度，将沙河镇一带居民也吸引过来的话，那就完全可以办成一条中等规模的商贸街。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兴奋的发现和构想呀。

李慧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经过游泳池附近，溜达到开阔的空无一人的灯光球场上，她觉得这块地方真是价值不菲的一块商业风水宝地，只要适当加以开发利用，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聚宝盆敛财旺地。像这样闲置着一年到头用不了几回实在是太可惜啦。

李慧玉思绪甫定，走进职工食堂楼上餐厅，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餐厅午市的粤曲茶座拥趸不少热闹非凡，李慧玉对粤曲本身并无兴趣，但她又从餐厅火爆的人气当中嗅到了商机：以林宗平的聪明才智，日后将餐厅办成一个远近闻名的食府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食府聚拢起来的人气与以后筹建起来的商贸街将相得益彰互相促进。

李慧玉并没有去找林宗平叙旧，带着暗访后形成的构想，心情愉悦地离开餐厅坐公交车返回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