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没有急着调酒，他先看了胡狄安一会，胡须和耳朵跟随他的专注也轻轻摆动。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从面前这个大胡子身阿狸感受到一股藏得很深的忧伤，深得就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拿出一瓶龙舌兰，再取一份果酒和系统准备好的青柠檬汁，调配好后，倒入事先擦过食盐的鸡尾酒碟，最后取了小片鲜嫩的猫腥草撒入其中。胡狄安的特调鸡尾酒就做好了。

阿狸把酒轻轻放在胡狄安面前。

胡狄安看着面前过于清爽的鸡尾酒，心里不免失望。他早已习惯喝浓郁的酒种，面前的小调酒师显然为自己调制的是比较清爽的玛格丽特，这不符合自己的口味。

一个世界级的调酒师，最基本的能力便是能根据顾客的身份为他调制最适合的酒。显然，胡狄安认为小调酒师是失败的。

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大卫，也默默摇摇头。他了解胡狄安，这种清爽的酒，并不是他的风格。眼前的小调酒师不过虚有其名罢了，也庆幸自己省下了3000刀。

出于对调酒师的尊重，胡狄安还是端起了面前的酒。色泽是非常青涩的绿色，调配得很到位，静静地沉浸在杯子中，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香味不是很浓郁，凑近杯壁鼻子才勉强能闻到一股青果的酸甜。

如果仅仅看外观，这支酒可说是名家之作，但还是那句话，胡狄安不认为这酒适合自己。如果在一般的酒吧，他是碰也不会碰这样的酒。

不过杨凯的门店让他感觉很好，面前的小调酒师也令胡狄安觉得亲近，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抿了一口手中拿的玛格丽特。

没什么酒香，这是胡狄安的第一想法，正失望得准备放下时，一股幽深的酸涩在心口化开。他情不自禁的想到那被尘封的往事。

那时候他还在中学，是个瘦弱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现在也不怎么讨人喜欢），第一眼看到她时，她如同披着霞光的天使，在人群中缓缓朝自己走来。当然，那只是自己可悲又可怜的想法，她只是跟一群朋友有说有笑从自己身边路过。

从此胡狄安的生活里就只剩下那位金发天使。但是青涩如他并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意，就像那未成熟的青柠，只有自己了解心里的爱和酸涩。

很久以后，胡狄安决定，为天使画一幅她的画像，来表达自己青涩、稚嫩的心，那时还不知道紧随其后是龙舌兰的苦和烈。

肖像画在经历多次修改后终于画好了，可胡狄安等到的却是一场意外带走了他的天使。年少的心还未品尝一点点欢悦，就被现实的苦涩彻底击垮。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每日每夜疯狂作画，然而最终无人知道的时刻，全部都烧毁在天使的墓前。从此他再未给任何人画过肖像画，也没人知道他小小世界里，这一段没人在意的时光。

不知不觉，胡狄安有点哽咽了，那小小一杯玛格丽特竟然让自己想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他以为，一切都在那个熊熊燃烧的夜晚结束了，一同结束的，还有自己青涩的时光。

“嘿，我的大画家，你没事吧？”大卫诧异的轻拍胡狄安的左肩，他不明白胡狄安为何如此失态。

胡狄安没有回答，趁着龙舌兰的苦涩在口腔还未散去，他又饮下一大口。

这回是甜的，属于金秋果实成熟的甜味浸润着胡狄安的喉咙。

那是有温度的甜，是成熟的甜，是金发天使微笑的甜，也是自己人生的甜。

如果说青涩到成熟，必然要经历苦涩的阶段，那么成熟后，勇于面对一切的人，才可以收割属于自己的甜。

一杯酒喝得胡狄安老泪纵横。

这不是他喜欢的酒，太过清爽，失了厚重感。但这是属于他的酒，没人分享，也再不会跟人分享的故事，仅此一杯就够了。

大卫轻抚着胡狄安的后背，胡狄安是个难相处的人。因为他是那种非常有信念的人，固执得不懂得妥协和变通，但也是这些铸成了他如今艺术界的成就。大卫第一次看到这个老是跟自己争的面红耳赤的老朋友，露出从未见过的温柔。

“谢谢您。”大卫注意到胡狄安少见的使用了敬语。在他印象中，胡狄安一直都是可以指着艺术界前辈鼻子骂的人，何时见过他对旁人表现过敬意。

在刷新三观的同时，大卫也想了解一下那杯玛格丽特的魅力。

“也请给我，”大卫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胡狄安打断了。

“这位尊敬的调酒师，还有那位好心的店主。”

杨凯注意到胡狄安对二者采用的不同的修饰词。表情有点狰狞，凭啥阿狸就是值得尊敬，而自己只是好心？难不成我只是附带的？对了，我这好人卡还是你个大胡子发的，混蛋啊！

“我能有那个荣幸给二位画幅肖像画吗？”

大卫如遭雷劈，就连刚才想说啥都忘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坐着的人，这还是他的老搭档吗？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胡狄安？

业内一直流传着一个啼笑皆非的传说，胡狄安不会画肖像画。这当然是谣言，胡狄安虽不曾画过肖像画，但他的作品里也是出现过人物的。这个谣言的出现只是因为胡狄安从不曾给任何人画过肖像画，即使对方是政要、世界级明星，出资百万，也休想令他抬笔。

为此大卫不理解，跟他吵过，甚至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只能委婉拒绝求画之人。

而今天，“不会画肖像画”的胡狄安要为两个从没听说过的人画肖像画，大卫想想就要疯了。

“额，”杨凯思索了一下，“要多久？我还在做生意。”

大卫如果不是素养好，早就抄起吧台的酒瓶砸在他头了。他知不知道自己面前是谁？世界排名前三的艺术家、画家，每天求着他作画的人海的去了，他竟然嫌弃胡狄安影响自己做生意！

“咳咳，”大卫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愤怒，“胡狄安大师，”他重重提到大师这个词，让面前这个不懂得尊重的人保持敬畏之心，“作画水准是国际一流，不会耽误您什么时间的。”

后面那句他说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