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惊吓，加上连日来的疲倦和提心吊胆，宋茶茶到现在还在昏睡着。

她整个睡梦中都一直皱着眉头，偶尔还有泪水沾湿眼睫，发出痛苦的哼唧声。

“妈妈、祁颂......”

如果说夜离先前不懂，那他现在完全理解，她在害怕，在寻求依靠。

他抬手轻轻擦拭掉她的泪水，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的眼睫和她的嘴角。

陷入梦魇宋茶茶出了一身的热汗，就连头发也是汗涔涔的，一绺一绺粘在额前，明显是觉得透不过来气，她不停地揪弄自己胸前的衣领。

浴桶中的热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新送来的热水，已经到了一个刚好沐浴的温度。

要沐浴的啊。

夜离的神魂虽然也可以凝结实体，但这个身体会更加脆弱，就连皮肤都会变得极薄极白。

一想到这里，他的那些旖旎心思，在雪白的皮肤上根本藏不住，他看见自己的整个身体一点一点变成粉红色。

明明要沐浴的不是他。

我们又不是没有亲过，这么想着夜离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虽然他刚刚也一直很理直气壮，但是因为太久没见，加上宋茶茶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担心她会生气。

夜离看了看全身是汗的宋茶茶，举起胳膊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沐浴是不对的，而且她这个样子明明就很想要沐浴嘛。

他将手伸向她的衣襟，但是一碰到，又立马收了回去，捂着自己的脸跑到了地上。

“啊，还是好害羞啊。”

是太久没见吗？怎么自己的脸也烫得不行了。

“可以看，不可以看，可以看，不可以看......”

夜离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拔掉屋里的花瓣。

“可以看，不可以看，可以看，不可以看。”

不一会屋里的几束花全部都被他拔掉了。

“不可以看。”

“哼。”他负气地将最后一片花瓣扔到水里：“果然不是什么好花。”

夜离转身伸手戳了戳宋茶茶的酒窝，感觉自己甚是委屈，明明就和她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自己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

“茶茶要我做个正人君子的。”

但，还是觉得好委屈啊。

夜离此刻感觉自己要疯了，自从来到这里后，他是每天克制克制再克制，克制看她的眼神，克制吃醋的心情。

还要忍受她眼里完全没有他，只看向百里晴明，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路人甲。

至少那个时候都不是这样的。

他这么想着，手指却一直无意识地戳宋茶茶的酒窝，硬是把睡梦中的宋茶茶给弄醒了。

被撞了个正着的夜离，和半梦半醒的宋茶茶大眼对小眼，手指也忘了收回去，被宋茶茶一把抓住。

那种细细密密的羞涩与幸福感又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爬上了他的脸颊。

昏睡过头的宋茶茶睁着一双迷瞪的眼，看着眼前的人，敲了敲自己的头，语气颇为惊讶：“百、百里晴明？”

就这么一句，把夜离刚才的美好幻想瞬间打破。

果然，又把他的神魂认成百里晴明了。

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背过身去，努力不让自己的神魂颤抖，然后对宋茶茶说：“水是正好的，你可以洗澡沐浴了。”

说罢，便出去了。

宋茶茶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茫然，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清远一见到夜离，便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佳，这会儿他的神魂又回到了那具身体里，但就算隔着身体，他也知道他的神魂状态很差。

那种隐隐的不安感从他心里逐渐冒头：“是不是快要？”

夜离茫然地应答：“嗯。”

末了，他又嘱咐：“帮我保住她的性命。”

清远：“那你呢？”

夜离：“如果你保住了她的性命，我会知道的。如果保不住，你会见到我的。”

泡在浴桶中的宋茶茶现在可算是清醒了些。

“宿主你醒了！”系统君跑了出来，在她眼前飞来飞去。

宋茶茶伸手捏它的脸：“你是色鬼吗？还不回去。”

系统君抗议：“才不是嘞，人家明明是无性别小可爱，什么都不懂。”

“宿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现在负3600啦！”

原来是任务完成，进度积分播报。

“你真棒！”系统认真地吹捧她。

宋茶茶却没什么兴致，她拿起水里的一片花瓣把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不是还要扣除我买药的积分吗？”

“已经扣过了。”

“扣了多少？”

“300。”

系统君看着她一脸天真。

“300？”

“是的。”

“你不觉得有点太贵了吗？”宋茶茶气得胸闷。

这么算的话，她这个任务完成会有700的积分，她本来可以冲到负3300的，但是因为给百里晴明买药，一小半没了。

“确实是贵了点哈。但这个价格是冥帝大人定的。我也做不了主啊。”

“都没有人和尊贵的冥帝大人抗议吗？”

“冥帝大人定的，谁敢抗议啊？”

“资本主义剥削家么他是？”

“大、大胆啊宿主，你还想不想有下辈子了？”

她的身体缓缓下沉，水没过她的头颅。

“我看难有。”

过了一会儿，她从水里探出：“我可以选择退出游戏吗？”

系统君眼都变成了大小眼：“我没和你讲过吗？系统一旦启动，是不能退出的。”

“要么让攻略对象爱上你，好感度达到100后自动结束。要么攻略不成，但是要一直生存到这本书的大结局，所有分值为正数后退出。”

“整个过程，不管攻略成功与否，都不能不作为。”

诶？好像是有说过。

“那如果强行退出呢？”

“就没有强行退出这回事儿。”

系统君眼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失落，但还是实话实说。

“就连冥帝也退出不了。因为他设置系统的时候就是一旦启动不能退出，否则进来的灵魂都会彻底碎裂消失。”

她呆呆地愣了几秒，说：“我看冥帝这是要杀人，不，杀魂吧。”

又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君小声问道：“还有好感度什么的？你好几天没查看过了。”

说到这里，她开始逃避：“我不太想知道。”

系统君提示她：“是正数哦。”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具体数值，只是说：“正数就行。”

屋子里充盈着春前草的味道，她知道这是夜离的房间，毕竟她也来过一次，清醒后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起身，摸到桌子上一套全新的粉色衣衫。

竟然在她昏睡的时候，连衣服都准备好了吗？

就连这套衣服上都沾染着春浅草的味道，甚至意外的合身，意外的适合她。

夜离为什么人这么好啊。

她只是小小地帮了他一下，他却赶来救了她的命。

宋茶茶从屋里出来，想找夜离道谢，路过她和百里月的房间时，她加快了脚步。

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穆扶苏的房间里吧。

眼尖的小二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小桃姑娘要出去吗？”

她停下来问：“不，我是想问，就原先住我隔壁的两位公子，去哪里了？”

“他们呀——”那小二的眼珠直转，拉长语调，故意吊她的胃口。

“天字二号房，你去找吧。”

在另一头。宋茶茶跑上去，在敲门的一瞬间，却犹豫了。

面对对她有救命之恩、圣光普照的夜离，她是不是应该正式一点。

“咳咳”，她清清嗓子，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觉得自己此刻像做“走进新社会”演讲一样紧张。

她弯下腰，直接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尊敬的——”

话还没说完，那扇门就打开了，她一个不稳就一头扎进了开门的人怀里。

软玉温香扑满怀。

夜离唇角勾起笑容：“尊敬的什么？”

宋茶茶窘迫地抬起头：“公子......”

“我是想来和你当面道谢，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为你做到。”

夜离盯着她，简直要将她看穿：“什么都可以做到吗？”

她对上这眼神，没有发觉自己因此而不断的眨眼。

我想要的很多很多。

我希望你帮忙喜欢我，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不要害怕我，不要抗拒我。

我想要你爱我，最爱我，只爱我。

可是夜离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

不是说他的愿望吗？怎么反而是对她的祝福。

她正想说些什么，又听他温柔地讲：“头发干了。”

“还有，今天很漂亮。”

他看到了啊，她穿着他买的那件衣服。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刚刚还有些湿哒哒的头发，被他帮忙弄干了。

她确实很讨厌头发湿湿的，觉得好不舒服，可是这里又没有吹风机，只好慢慢地等。

“谢谢你。”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好像太阳。”

宋茶茶真心地夸赞，如果夜离不是太阳的话，怎么会让她觉得浑身暖洋洋。

“我会加油的哦。”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我一定会努力活着的。”

然后拉过他的手握成拳，和自己的拳头碰了碰：“这是我对你、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好。”

夜离的一颗心变得皱巴巴，他不敢回看她亮晶晶的眼神。从一开始，她就是很想很想活着的啊，可是他却给了她一个那样的结局。

有一天你也会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太阳。

他藏在拳头里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手心，半晌，他终于对她说：“你可以回去了。”

身后的清远以为夜离脑子搭错了线，在讲什么胡话，连忙说：“小桃姑娘你现在是自由身。”

宋茶茶还不知道这件事，很是疑惑：“嗯？”

“反正就不是她家的丫鬟了。”

说罢他戳了戳夜离，悄声讲：“快说让她待在你身边啊。”

可没想到夜离接着却说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可以去任何你觉得可以活着的地方。”

真是疯了，干嘛把选择权交给对方，清远真不知道夜离是怎么了，就那么相信对方会选择留在你身边吗？

果不其然，宋茶茶一脸抱歉地对他说：“我恐怕还是得回到小姐身边。”

清远关上门就开始问夜离：“仙君！大人！哎呦，您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把茶茶姑娘留在你身边？”

察觉到夜离一直紧握双拳不对劲，清远连忙将净气瓶拿出来。

夜离的神魂这才晃悠悠地出来了，而那具身体也轰然倒地，紧握的双拳松开，里边是两道血痕。

清远头大，大人怎么自虐啊。

然后他听到净气瓶中传来夜离无奈的声音：“我没办法守在她身边，而她又不得不待在百里晴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