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无心理会他的轴，她还得去瞧百里晴明去哪里了，万一出了事，别说百里晴明成魔，邺城的百姓只会更遭罪。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夜离一眼，便转身向人群狂奔起来。

离了夜离的庇佑，那魔气也都一道道出现涌到了她周围，她摸到手上的一枚戒指，用戒指有些锋利的边缘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了鸺妖之眼上，周围的魔气很快便不敢近身了。

夜离没来得及抓住她突然的逃跑，只好传音给清远说自己去追宋茶茶了。

说来也奇怪，号称仁爱百姓的素月宫主，此时反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了刚才要对付鸺妖的势头，如此分裂，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她转身对一旁的侍女说了些什么，便命令花车继续向前行进。

这花车游街究竟是什么样不得了的仪式，这样的骚动，都能让她无动于衷。

宋茶茶眼瞧着素月宫主将自己的手和那位郎君的手，用刀划破，流出的鲜血，滴落在拴在红绳上的木牌，木牌上的奇怪符文，开始变成金色，发出亮光。

不一会儿，就有魔气钻进了木牌。

宋茶茶诧异，难道这木牌和她的鸺妖之眼一样可以收集魔气，所以素月宫主才显得没那么慌乱。

这时候，花车上的铃铛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那些伶人手里的傀儡，不受控制，便自己跳起怪异的舞蹈。

那位郎君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素月宫主看到自己的郎君这般模样，只是盯着，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骚乱越来越大，那些魔气像开了泄洪闸一样涌入邺城，疯狂地无差别地攻击人群。鲜血四溅，倒下来一个又一个人，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叫，和那素月宫的乐曲交响，演奏成一首大型哀乐。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几乎要穿破宋茶茶的耳膜，她仓皇地看着四周，空中那轮满月已经变成了血色，昭示着邺城的死气沉沉。

不能再死人了，百里晴明一旦觉醒，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宋茶茶用那枚戒指沿着自己的胳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鸺妖之眼见了血，立时功效大发，拉着她便跑向魔气更甚的地方。

一道道魔气被血玉往里吸，那魔气闻着她的血味，很快便发现这凡人手中的血玉会克制他们，一时间蜂拥而上，群起攻之。

感受到巨大威胁的血玉在宋茶茶的手中疯狂震颤，她眼见着那些魔气，纷纷放弃攻击别人向她扑过来。

这架势，是要先把她手中的血玉毁掉。

可是她还没有找到百里晴明。

她一边跑，一边绝望地找寻：“百里晴明——！”

宋茶茶用自己的血吸引着魔气，在人群中划出一条自己一个人的危险地带，给邺城的百姓，开出一条生命之路。

可她一个凡人之躯，哪里跑得过那么多魔气，一道魔气直冲上来袭击她的脚踝，她被绊倒疼得发懵，但还是用血玉去接自己流出的血，那道魔气没能得逞，立时被缩进了血玉之中。

她立刻爬起来，继续向前跑，由于血玉，那些魔气有些难以近身，于是刹那间更多的魔气向她扑过来，趁血玉吸收其他魔气的时候偷袭她。

怎么办？她着急地想，放弃血玉，保命要紧吗？可是那血玉只要一离开她的血，离开她，就变成了一块废玉。

吸收不了魔气，只会有更多的人死掉，邺城会一夜之间变成一座死城。

还有百里晴明怎么办？他的魔身绝对不能被发现。

宋茶茶被团团黑气围在中间，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她要等自己的鲜血流干吗？死掉，只是时间问题。

“别挣扎了，小神仙——”

一个魔修发出浑浊的声音：“不在你们天庭好好待着，来这里找死吗？”

“少废话！”清远的剑随着话音落下，却没有劈中那魔修。

那日客栈遇上的魔气果真是来试探，就为了今日的大举来犯。可魔族不是被灭族了吗？就算又残余的魔修，也不可能实力如此强大。

几个回合下来，清远其实有些乱了阵脚，他与这魔修对抗，竟然力不从心。

那魔修又问道：“千年前神魔大战，小神仙参与了吗？”

说到这里，清远愈加愤怒，一个破军刀狠狠斩过去，又听那魔修讥讽：“我可是神魔大战的幸存者。”

两人瞬间又打做一团。

坏了，清远心想，就算夜离有翻云覆雨手，可他神魂不稳，随时都会出意外。

自神魔大战后，清远有一千年没打过架了，但当年自己的战斗力怎么也能排得上天界前三十，可眼前这魔修他却打不过。

甚至那魔修像在戏弄他一样，故意慢悠悠地同他在这里磨时间，不管是他还是夜离，都被魔修缠住了。

夜离追在宋茶茶身后，一次次劈落缠上她的魔气，那具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寸寸裂开，流出血来，几个魔修接连被他斩落。清远虽与那魔修打得不可开交，但仍然能看到夜离这边的清情形，有那么好几下，他都看到夜离的身躯像没了生机一样突然滞住，又持续动作。

宋茶茶不停地奔跑寻找，在遍地哀鸿中，像一只啼血的杜鹃，一声接一声地喊着百里晴明的名字，终于在魔气最聚集的地方发现了他。

百里晴明的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原本束着的冠早已掉落在一旁，散乱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象征魔尊的印记也一点点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完了，他马上要彻底魔化了。

所幸的是，这会儿他还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专心地融合魔气。

一道道魔气将宋茶茶扑倒，她一次次摔在地上，又一次次爬起来，那些魔气不管不顾地冲向她的手，被吸收了也不怕，就为将她的血玉甩出她的手中。

她浑身已经到处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划的，哪些是被魔气攻击的。

快了，就差几步，她就能到达百里晴明身边。

可此刻那百里晴明已经彻底魔化，奔向他的宋茶茶，将成为他的第一个刀下魂。

“系统君？能帮帮我吗？”

“你想要什么？”

“一件衣服。”

“？”

“快给我！”

一件衣袍出现在宋茶茶的手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得扑向百里晴明，将那件衣袍罩住了魔化的百里晴明。

然后死死抱住他。

她没有听到身后夜离撕心裂肺地“不要——！”

她的一条胳膊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完全浸透了鸺妖之眼。

被宋茶茶抱住的百里晴明有一瞬的迟滞，他血红的双眼看着她，她的狐狸面具早已掉落，他却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魔气在他们四周疯狂地肆虐，宋茶茶像一具腐烂的死尸，被一群蚂蚁疯狂啃噬，她知道自己的身躯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

宋茶茶依旧死死地抱住百里晴明，看自己的鲜血汩汩地外流，看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看鸺妖之眼被她的鲜血彻底滋养，疯狂地吸收魔气。

那血玉在她胸前缓缓升起，发出强烈的红光，照亮了一整片黑暗。

怀里的百里晴明比起刚才似乎安静了些。

宋茶茶的眼泪混杂着血水流下，苦涩地笑了。

这边的动静大得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清远没想到血玉的威力竟如此之大，看着那块血玉不断地吸收魔气，人群的躁动也渐渐减弱。

他镇定地对眼前的魔修说：“看来，你要输了。”

那魔修笑了，向前一步，离清远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浑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以身饲魔还不自知，是你要输了。”

什么意思？清远惊诧地回头，只见那块血玉越涨越大，然后“嘭”地一声在空中碎裂成无数碎片。

碎片连同魔气，疯狂地钻入宋茶茶的躯体，将她与百里晴明分开，她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头上还长出了形状怪异的角。

“你看，她变成饲魔人了。”那魔修在清远耳边笑道。

清远的喉头瞬间干涩之极，他控制不住自己慌乱的心跳，向四周看去。

大人呢？夜离的身躯又滞住了，是还在动作，但那不是大人。

“大人——！”清远也不管那魔修是不是会立马杀掉他，只一个劲儿地喊：“大人——！”

没有应答。

变成饲魔人的宋茶茶和彻底魔化的百里晴明，一左一右，一人一魔，对峙着。

她看到黑袍之下的百里晴明，一只眼睛慢慢变回了颜色，是初见他时猫儿般的琥珀色瞳孔。

方才她可能会是百里晴明的第一个刀下魂，现在她会是他的口中肉、盘中餐。

清远听到魔修幽幽开口：“有了饲魔人，魔尊就能彻底觉醒了。”

宋茶茶真的要死了。

大人怎么办？他说过想办法保住宋茶茶的性命的。

夜离那具身躯已经变得愈发迟滞，神魂与他的联系越来越微弱。

清远狠狠地甩开魔修，就往前跑，他一定要帮大人救下宋茶茶。

没跑出两步，就被那魔修一把制住了肩头。

那魔修怒吼：“你想干什么？”

清远不说话，拼了狠命地攻击魔修。

“你想去救那饲魔人？”魔修不知是觉得荒唐还是为何，竟笑出了声：“那可是魔尊，不自量力。”

清远狠狠地瞪他，法术的攻击力一道比一道高，尽管他现在已经觉得非常疲惫，但还是奋力地把战场拖向宋茶茶那里。

那魔修哪里能给他机会，一只手死死地按住清远的胳膊：“够了，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过去。”

清远挣扎不开，只好继续喊，试图感知夜离神魂的联系：“大人——！”

那魔修烦了，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宋茶茶看着百里晴明一步步地朝她靠近，她一步步地往后退。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盒子也掉落了，那把要送给百里晴明的折扇从盒子里滚落出来，像被人遗弃的垃圾，掉在血和尘土中。

被步步逼近的百里晴明一脚踩过。

“...长歌，不要，长歌......”宋茶茶摇着头，眼泪混着腥甜的血水不断地滚落。

她快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长歌”也没用了，百里晴明手中的剑已经举起来了。

“茶茶——！小心！”

她仓皇地回头，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等她再回头，却发现夜离和百里晴明手中持着剑，用力地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鲜血像从两人的身躯中喷涌而出，溅了对方一脸。

魔修按住清远的手终于松开，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结局，他听到清远在他耳畔剧烈的嘶吼：“神途大人——！”

宋茶茶的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她艰难地向前，颤抖着手扶上夜离的身躯。

无法相信地、眼泪落进喉咙中，哆嗦着声音：“夜、夜离......”

怎么会这样？

紧接着，宋茶茶的身躯猛地往前一颤，紧紧地贴上了夜离的后背，一把剑从她的身后插入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