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府。
聂合非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做了许多噩梦,以至于早上起来的时候没精打采的,她总觉得眼皮一直跳,感觉这似乎有什么事大概要发生一般,所以一大早上让几个下人大开府门,正等着麻烦找上门,却没想到一上午都没有人来,直到午时分,外面吵吵闹闹的,他正要出去瞧,却没想到,迎面便是一只古董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他正要飞身去捡,可上面破碎的瓷片掉落下来,吓得他赶紧躲开了,只是那弯腰又直腰的动作十分好看。
这一来一回倒是让那些伺候的人不由得偷偷嘴角抹笑,他正想大声训斥看,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来府上造次,却没想到迎面的一张脸让他不由得又憋了回去。
“聂哥哥,我瞧着你这两日实在是悠闲的紧啊。”景西故意提高了几分升调,她可不是那样好糊弄的人,既然哥哥不打算说,那就只有循序渐进了。
聂合非是何等聪明之人,还以为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没有和妹妹及时说,导致对方不开心,正想解释,却见景西身后竟然还跟着个王太医,不由得暗叫不妙,正要打发小斯去,端王府报信,却被景西一巴掌打了过去,那些伺候的奴才顿时都扣在了地上。
聂合非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敢躲,知道自己若躲了,那可便是大事,倒是那一巴掌隔空打了个空气,倒是并没有打个时辰不过是一阵风一般就过去了,只是景西嘴里噙着一抹笑,瞧的让这一屋子伺候的人不由得心惊胆颤。
“哟,妹妹怎么如此大动肝火?是出了什么事吗?”聂合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运转的都是想好的说辞,可真到了面前的时候竟然一个字都编不出来,这件事上确实是理亏了一些,可一边是自己的妹子,另一边是端王爷,真是让他纠结了个半天呢。
“大动干火?”景西一双柳叶眉轻轻一斜,吓得那一屋子的奴才,一个个赶紧退了出去,谁敢在这里继续站下去,必定是个胆大的。
聂合非装模作样地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略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只是这赔笑笑起来似乎是比哭还难看几分。
“呵,从前我只把哥哥当做知己,一般但凡是我心里有事,必定会给哥哥第一个说,却没想到我竟然是个想错主意的,原来在我这位哥哥的眼,某些人的命令自然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为了一些荣华富贵不惜给我的夫君出谋划策,甚至算计着我这个当妹子的。
从前我的确是从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自觉不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我竟是如此傻,如此天真。
聂哥哥,我今日也不管兄妹不兄妹,礼数不礼数,只想知道一句,在您这位堂哥的眼,到底是荣华富贵更胜一筹,还是亲情更胜一筹……”
聂合非本以为这小妮子是来算账的,自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哪想到这后面说出来的话简直是猝不及防,却问起了这样的问题,虽然有几份斤斤计较一些,可是却更让他足无措。
若是把一切说开了,反而能省些事,这下倒好,偏偏要让自己从两个之间做选择,可真是要难为死他了。
自然这两个问题乍一听似乎是没什么的,可仔细一想,这荣华富贵对应的乃是端王爷,乃是皇权!
而亲情,对应的乃是家族势力……
除非聂合非要么丢官罢爵,要么再也不要家族的支持,否则这个问题简直是致命……
“这……不是……我……”聂合非侧过身想要说几句,却没想到景西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立刻向着他转头的方向走了过去,却没想到她有意的又躲开了,看样子是根本不想听着其的解释了。
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又凑近了几分。
“这件事原本是王爷的意思,自然我这个做兄长的,的的确确也做的不对,可是,这件事还是不要挑明吧,王爷自有自己的考量,难道你想逼他做决定吗?”
聂合非意味深长的瞧了景西一眼,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可她却并不想吃这一套。
“也许在王爷心,从始至终既没有把我这个人当回事,在哥哥心也没有把我这个妹妹当回事,都是我自己自轻自贱了。”景西转头间,这苍茫荒凉一笑都带了几分看破红尘的意思,下的聂合非连连摆。
“景妹妹何必这样说,王爷对你来是一片真心,我这个做哥哥的这次是做错了,我给你赔不是,只是,我们都没有别的意思,也是为了你好。”
聂合非苦口婆心的劝着,心里早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急上了天。
当初给端王爷出谋划策的是,自己,隐瞒消息的也是自己,如今被妹妹盯上的自然也是他了。
景西那是何等的聪明,又怎么可能会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她是故意想要激激聂哥哥,看看这背后的计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谁知道呢,都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哥哥已经不在了,母亲走了,父亲已离开了人世,如今只怕是连个能给我撑腰的也没有,明明是自己的堂哥哥,到头来反而却来害我……”景西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拿帕子抹眼泪,聂合非明明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反而成了个害人的,不由得心里一慌,大鞠躬个90度赶紧行了个礼赔不是。
“不不不,都是我这个做哥哥不好,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是我没有顾及到妹妹,舅舅去的早,舅母去的早,堂哥也去的早,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太混账了!景妹妹,我可以在这里指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办过其他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件事的确是王爷执意如此,他只是心里不愿拖累于你,自然也没有什么不顾情分的话,端王爷的一片心都在你心上,景妹妹,除了王太医以外没有任何知情人,可你应当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是一片风浪!
还请你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就此停住,不要再往下查了,哥哥可以保证,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只是王爷那边……王太医定当竭尽全力……”
景西这才算是止住了方才的小声哭泣,她要的便是这句话,既然事情只是这样,那就简单多了。
“做妹妹的怎么能让哥哥行如此大礼,秋儿,快扶哥哥快起来。”
景西让那么多下人都出去,留下秋儿的目的便是为了不时之需,果然聂合非又不是傻子,明知道秋儿和黄泉早已经是一对儿,总不好摆架子,便顺势起身了。
“哎,你啊,有话就不要好好说,偏要吓得我一头冷汗!”聂合非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早已经没有了那风度翩翩的公子气息。
他从前只觉着这丫头的记忆力,没想到这小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转来转去丁点不受欺负呢。
“即使王爷身体不好,这样的事为何偏不让我知道?”
景西嘟了嘟嘴对这件事心里可是有怨气的,只不过在人前并不愿意说而已。
聂合非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事儿像是可以拿出来开玩笑的吗?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后果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吗?
端王爷身体有恙,势必动摇国之根本,那些有心之人盼着的,便是端王爷交出的兵权,自然外面的那些藩王与侯爷自为得意,若是王爷落马,外面盯着皇宫的外面盯着的人,只是少了一个而已,你以为会一劳永逸……?
唉,你呀,到底还是个为他考虑的,并没有把这件事声张,不然的话可就糟了。”
景西有几分泄气的靠在了凳子上。
她就说嘛,夏云溪这个老男人,根本就是不信任她,连自己的哥哥都知道,就瞒着她……
“你说的简直就是废话!我为何要声张此事,为何要害自己的夫君?
虽然心里有怨气,不过我刚才已经出完气了。”景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聂合非不由的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合着你们夫妻二位只要受了对面的气都找我撒,我是出气筒啊!
某位聂公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还要忍着,谁让自己是做错事的人呢!
“噗……算了算了,您开心就好,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你,为了把戏做的真一点,甚至这两日都没有回王府,还和那个什么燕羽儿整日的在厮混……
唉,当初我就劝过王爷,这件事绝不能这么办,没想到他还是不听啊。”聂合非装着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只可惜却并没有逃得了某人的法眼。
景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我呸,你自己损成什么样子,自己难道不知道吗?王爷就是听了你的话才能想出来这么多馊主意!
什么事态严谨?都是你想出来的!他才不会有这样的脑子定是你做的,不过……这为不为王爷出谋划策在于你,做不做在于王爷,这件事若是有十分的罪过,王爷占分,你可是要占分的,不过我现在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可没有那个闲心怪你!
我现在只想知道解决的办法!”
聂合非听了这话算是心里踏实了,下来既然都已经猜到了,那自己还装个毛线呀。
“其实吧,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在于不说,反而比要说好很多。
这男人哪有几个是不好面子的,你若是就这样挑明了,岂不是让王爷觉得你是在可怜他?这爱不爱的先放后面,谁知道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闭言不谈此事,王太医是个嘴里十分严实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泄露半分,正好你就顺水推舟,只当做这件事毫不知情,一般……
这从前做夫妻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把这些事当回事……
更何况,自你们澄清期,他哪件事不是在为你考虑,你这做王妃的反倒是为他考虑的在少数……
唉,这一段感情总是要让一个人付出,到头来只怕最后早晚会变成悲剧,你仔细想想便知道我说的究竟是对还是错……”聂合非虽然平日里十分不正经,可说起话来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妹子的。
景西愣了一下算是明白了这里面的关键所在,虽然心里有气,可比起刚才确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看样子自己这位哥哥平日里看起来却是吊儿郎当的,如今说起大道理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是那么回事儿一般……
的确这件事自己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挑明的说,不然的话这两个人之间可是真的要走到头了。
只是若是从旁暗示未免显得太过于小气,还不如就当做这件事,彻彻底底的是不知道的,反而这样才不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没想到自己这个哥哥平日里看起来不靠谱到了极点,如今给的方法倒是极好……
端王府。
景西回了王府之后,仔细沐浴更衣,打扮了一番,却没想到,却等来了碧落的一句王爷今日便又是歇在军营了,不由得心里一阵失落,看样子这是逼着自己,必须用必杀技了呢!
军营。
夏云溪劳累了一天,脱下了外面的铠甲,放在一旁,正想抬去拿常服时,恍然间脑子里却浮起一张小脸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黄泉……黄泉……王妃这两日在府可好?”
他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如何,总之并没有等到想要的答复,不由得想要推开帐子去瞧,已是将近十月,外面的秋风萧瑟,恍然间一阵大风,让人睁不开眼睛,他不由得想要掀开帘子,没想到反而迷了眼睛,不由得退了回来,又将收了回来。
“黄……”他正要在开口呼唤腰间,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柔软的小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侧……
“夫君大人,我想你了……”她眼里不知何时竟有一些生疼的雾气,说起话来甚至是有一些发抖,单薄的身子背靠着营帐外面的秋风,被冻得直哆嗦。
“西儿……”他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