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又梦见了吉光之死

回到书房，瞬间觉得身乏力竭，全身疲惫不堪。为了照顾吉光，殷历强迫自己熬住，可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下来，乏累从某处防不胜防袭心头，竟忘了饿，倒头睡去。

睡也没那么安宁，想睡又不敢睡，总是恍惚，醒着做梦。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中。感觉没怎么睡着，闭眼才那么一小会儿，到被自己吓醒时，一合计时间，那么一小会儿竟是五个多小时。

殷历是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去看吉光，只见吉光坐在床前，头倚靠在窗木，傻傻地注视着窗外竹林。殷历的到来，惊动了她。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问：“醒了？”

殷历脸红耳赤，低下头，不敢直视吉光，说：“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殷历感到特别的不好意思，不知如何面对吉光。他很累，如果不是担心吉光想不开，最起码的，也要睡它个天昏地暗。

饥乏之感，其实在五个小时前就已经有之，当时的殷历只顾着注视显示屏，急切，期待，奇迹的出现。

那时，挥之不去的饥饿，黏住了他似的，无休止地叩打着心扉，只因危险当头，无暇顾及它的存在，任凭余下的气力被它慢慢地吞噬，心始终在饥饿中狂跳着。

当真正置信生命不可能再受到威胁时，浑身松软了下来。为了吉光，殷历始终克制自己，与交加的饥困做着顽强斗争。回到木屋，独处，身体一沾到床，睡意顿起，就呼呼地睡下了。

吉光说：“我知道你累了。这些天辛苦你了！”

殷历突生不祥的预感，只是一念带过也没往心里去，问道：“你好些了没？”

吉光点点头，对殷历说：“殷历，我想了好多好多，小时候的，这些年的以及现在的，他们，你们，都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

话说间，若溪进了来，她的到来，立刻中断了二人之间的交流。

若溪向殷历打了声招呼，坐了床，搂住吉光，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要为他们好好活下去。”

吉光说：“若溪，我想再看看那个片断。”

若溪关心地道：“你得先保证你自己能承受得住。”

吉光点点头，说：“我只想看看。”

仨人结伴来到木屋客厅。

若溪点开墙面液晶显示屏。屏幕显示出那个空间塌陷沉沦在某个不知名海中的实景纪录。

眨眼间功夫，偌大的昆仑墟变魔术般消失。

一段段心惊动魄的苦苦挣扎嚎叫场景，一个民族人类求生无望的呐喊，反复触动殷历的神精系统，教人不忍相看。

殷历自小由大，没经历过这样的恐怖场景，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恐吓，乃至，在以后的睡梦中时不时地重现。它就像在脑海里，心灵深处，烙下了一块永不会腐朽的恶印，使殷历余下的漫长岁月里终日饱受着恐惧之苦。

吉光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滚滚而出。

殷历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轻轻地搂住吉光的肩。

吉光伏倒在殷历的怀里，更加失声地痛哭了起来，哭到实在没有力气支撑她了方休。

看完了“纪录片”，吉说说头晕，叫殷历陪她出去透透风。

殷历搀扶着她，并肩来到了最顶层。

最外层还是山形地貌模式。

走出竹林，走入山林之间。

映入眼帘的，并非山县城，而是王阳大海。

迎面吹来的风是冷的。

二人沿着孤山行走着。

此为何处，全然明辨不晰。

黑暗的天空，无半点月色，只是零散地点缀着几颗星星。

一路沉默。

吉光停住了脚步，双目盯着黑暗的前方，两行泪水再如雨线般垂挂下来。

她注视的方向是东南方。在那方向，几分钟前曾发生了一件世人不晓的传奇事件，位于地下海洋里的昆仑墟岛屿多民族人类因殷历等人的闯入而遭到了苍天毁灭指责。

殷历不敢过多打搅吉光，他知道，她又想起她的同胞了。再次搂住她的肩，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

吉光似乎明白殷历的心思，转身，紧紧地搂住了他，在肩膀，再一次无声而泣。

几只海鸟刹地从二人头顶一划而过。

吉光的哭声戛然而止，从殷历身滑倒在了地面，昏了过去。

殷历傻了。瞠目结舌。很快，从惊慌失措中醒悟过来，抱起吉光，乘着就近的电梯，然后向办公大厅冲去。

若溪正与兰博教授聊些什么，见殷历横抱着吉光夺门而入，急忙召唤医师。

一番抢救后，众人明白，几个医师已经尽力了。

若溪拍拍殷历的肩膀，说：“我们都去看看她吧，生死由命不由人。”

众人陆续来了之后又相继走了。病房里，剩下了两人。殷历瘫倒在病床，六神无主。等待怀里不省人世的吉光醒来。

醒来之后的吉光一双迷人但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无力地盯向了殷历。

二人相望彼此。

殷历再也忍不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吉光抬起无力的右手，殷历发现，凉凉的，并且还在微微颤抖不止。

短短半个多小时，体质与形象就判若了两人，曾经一头靓丽的乌发正在变白与慢慢脱落，完美的容颜也逐渐变老，殷历心里已然明了，在不久的将来，她注定要离开。

殷历已别无选择，任凭所爱的人一分一秒地在怀中迅速虚脱的不成形样，而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去挽留即将消逝的生命。

吉光却显得异常冷静与坦然，面对死亡，无半点内惧，脸始终挂着微笑，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前来召唤。

她开始哆嗦。双目凹下去了。比先前更暗淡失色了许多。体温逐渐变得更加冰冷。

殷历努力地将被子裹在其身，紧紧地拥抱着，尽最大的限度，留住体温，只要体温还在，她就不会香消玉殒。

全然不在乎现在是何时！此时此刻，时间对殷历来讲，已毫无意义可言，形同虚设罢了。能与吉光厮守，哪怕是半分半秒，他也心满意足，不再强求些什么。

“敢问一声天，世间是否有一种公平叫替代，如果有，能不能用我的生命去代替爱人的死亡！

但愿老天爷一刀将我宰了吧！看着自己的朋友慢慢死去而无能为力，是多么痛苦之事。

天实在对我太残忍了。”殷历特别想让自己去代替吉光去死亡。

二人深情相望着。

吉光抖动着干燥的嘴唇，吃力地说了许多话，最后，她说：“终于可以回到属于她的国度了，希望为了她，忘记她，为了她，好好活着！”

殷历已流过无数次泪了，再次被泪水模糊了眼，在它即将于眼眶里滑出之际，忙转过头，故意躲开吉光的目光。

岂能让“悲伤”被吉光发现。

殷历不忍心她这样慢慢死去的，祈求死神的步伐能不能再加快些，快些到来，快些将她带走，快些从我的怀里给抢去。

殷历由衷地期望她快些死去。

只有这样，她可以不再承受痛苦的折磨，而找到此生的解脱。

吉光又开始哆嗦，却用尽全力，终于抬起了手，抚摸着殷历的脸颊，再次嘱咐，一定要学会忘记，好好生活。

亲眼看着吉光全身幻化成了点点萤虫之光，又慢慢扩散熄灭，殷历承受不了这般打击，放声大哭了起来，在痛哭中，也随之昏死了过去…

几声奇怪的犬吠声传进耳朵里。殷历能够清晰地辨识得出，那是小八哥的叫唤之声。潜意识里面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感觉是那么的清楚。可是又不怎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