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从来都不理解，也理解不了现任宿主，归结于她是它的第一任宿主吧，它还太年轻太天真，对宿主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希望她乖乖做任务，希望她安静地约会，希望她能在自己的尽力下安全。一切如梦幻泡影。

唐天昭就不是适可而止的人，当她毫无计划地冲进主楼里面时，系统只能抛开将她隐身偷运进去的念头，不断运算身周多达数千颗子弹的前进轨迹，总共八个转角的走廊，数十个通风口中不知道几千亿的空气分子运动，每个人的呼吸和身体极限特征，对方携带的数据化精密电脑辅助计算，它觉得自己已经累为一滩“0”和“1”了。

宿主的体能上限被赋予极大的突破，在躲、跑、蹲、跳、抓、挡各种动作下，最短时间越过几十号人和庞大的武器群，虽然受了一些擦伤，火辣辣血滴乱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没有妨碍接下来的运动。

它觉得自己擅自改动那么多后肯定要被派去垃圾回收站了度残生。以后它又会明白，那时它就以为的太年轻太天真也还差得远呢。

在电梯下行中宿主有那么几秒喘息时间，趁机调侃系统：“不错，保持，再接再厉！”

……系统想哭，但没有时间。

出去的时候又是一番枪战加肉搏，她需要安装爆破器，不得己还是将守门那两人打晕，并赏了他们腿部两颗子弹。系统趁机锁住电梯，宿主则在那扇门装上外面抢来的小型爆破器。

“这个世界的武器好像挺好用的，稳定，不卡膛，不过热。”

……“那是因为他们用得是先进的军武吧。”

唐天昭躲在电梯里等待爆破，抓紧时间问系统：“你究竟能不能对付这里的计算机？”

“按道理，我可是神祗空间的创造物，怎么可能有我对付不了的系统？”系统还是有点骄傲的。“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全是数据。”系统发出了豪言壮语。

“可是，你不是恋爱什么的系统吗？”宿主发出灵魂质问。

系统要跟她绝交！“你还记得啊！？那你以后给我好好做任务！”

“好好好……”

当唐天昭看见云若沣安然无恙时刚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看见旁边一个高瘦的男人，脸部是一片空白，？？唐天昭脑袋好多问号。

她问系统：“你刚刚是说，没有你对付不了系统吧？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只是数据，是吧？”

系统也发现问题了，检查了一下，数据流是正常，但是再三检查，对方只有极少的数据单节，如果正常人需要一连串连续的无穷尽的“0”和“1”来表现，他就像是寄生在某串字符上的一小片段，不是3D投影，也不是电子显像，“呃，又是BUG？”

“你们的程序员呢，水平不行啊，这么多BUG。”唐天昭怎么看他怎么奇怪。

系统只能把这个情况又上传报告了。“我只是GM而已。”它有点小委屈。

“咳咳，演出已经散场，各位到此结束吧。”唐天昭尽量不去看那个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只会想起“难吃”两个字。“我可是早有预约的。”她对着云若沣扬扬下巴。

屋里剩余的两个黑衣人同时把枪对准了她，只等首领一声令下，她却慢慢向云若沣靠近，手中的枪一直稳稳对着那个空白。她知道那个肯定是头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遮蔽了自己的面容。

云若沣也慢慢站了起来，岿然不动，对着“云若沣”说道：“这位先生，我相信外援很快就到了，你还是先收拾一下自己吧。数据库也毁了，现在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微微对唐天昭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自己也是有人撑腰的。

“云若沣”压下杀人的愤怒，还是转身走了。“记住，现在只是开始。”

云若沣和唐天昭都不约而同有点腿软，一个长时间精神紧张，一个长时间极限运动，肌肉都酸痛异常。

云若沣看到了这团纯白之气终于来到自己身边，比起上次来，还散发出一股炽热的气息，烫得自己心口微痛，实在太热了太强烈了。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组合，颜色是清亮纯粹的白，温度却如刺眼的太阳每时每刻都努力燃烧着每一颗粒子。而且是为了他。

他扶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位置，活着，就好。我们还有时间。

他先开口：“我建议你还是赶紧离开，清场的一来非常麻烦。”作为一个女大学生，他要帮她设置一个以后方便的身份，这个转换需要时间。

唐天昭想到自己的情况，总不能在他面前隐身，点点头，“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看书吧。”她摇了摇手机，“这个联系？”

云若沣看着她，不禁有些温柔地笑起来，轻轻地说：“好。”眼睛里也似乎含着星光。

唐天昭觉得自己又可以奔跑三十年，打架三十年了。

看着她大摇大摆出去后，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多余的问话，要么是心大得可以，要么就是接受了他的一切，对他抱有万分信任。

他挣扎着操作控制台上一台主电脑，修改着上面的一切数据，看到她冲进主楼，闪过三支精英小队的追击，然后果断用电梯躲避爆破的冲击，按理电梯是不可能这样被控制着的，除非她也是异能。

是什么类型的异能？电流类？还是网络型？

记得她第一次见面就说过，有个“系统”在她的脑海，那就是超微型计算机咯？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一键将所有一切删除干净。

由于安防系统被关闭，唐天昭找了最近的墙爬了上去，果然就听见远远地有直升机过来的声音，她赶紧隐身溜回车里，先是开车回了学校宿舍，洗澡换衣服才回家，到家都七点了。老父亲老母亲都说教一通，她不得已说自己跑去练字了，并当场表演了一手小楷。

老父亲老母亲简直是惊喜，她趁机就提出自己以后周六周日练字不回家的要求，两位操心专家支支吾吾勉强答应了。

其实也是由于今天亲戚来家里又教育了他们两个一顿，怎么可以不让女儿多点锻炼啊，整天关家里，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点朝气都没有之类的。操心专家狠狠反省了好久，又互相反省了好久，终于决定给女儿松松绑。

唐天昭终于躺进被窝，发信息给云若沣：“现在怎么样？”

系统已经帮她处理数据处理了很久，摄像头倒不担心，当时都废掉了，途径的子弹轨迹也可以解释为强攻时的痕迹，就是那个门被炸得太夸张，问题在于当时的三个负责人和云若沣的口供要对的上。

“没事，我能搞定。”云若沣这次倒是很快回了信息，“我会有很长时间被处于AAA级监控，不能外出，也不能随意向外界发送信息。”

“那个男人，你看是什么样的？”

对面沉默了一下，坦诚地告诉了她：“他看上去跟我一模一样。”

“不是吧？我看他的脸是一片空白。”唐天昭要跳起来了，系统也是一脸懵逼。

云若沣思考了很久，回了一条：“如果真是脸部遮蔽器，还真是比现在先进很多，当时在场的都说看到一个陌生人而已。”然后紧接一条：“你自己小心点，他很有可能会以我的面貌找到你。”

“我觉得我肯定认得出你。”唐天昭对自己一直很有自信。

她能想象他会在对面轻轻笑着，她信誓旦旦又说：“我觉得我们肯定是前世见过了，我对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系统在一旁寒毛乱抖。

云若沣发了长长的一条：“他说他是未来的我，人遇见另外一个时间的自己会发生什么？可是居然没有出现时间悖论，简单来说这不科学的。如果不是未来的人，怎么解释脸部遮蔽器，这个是我们前不久才在最高尖的军武库发现这个，但是功能非常局限，可谓鸡肋。你觉得我们前世认识，这种潜意识的熟悉感，有可能只是人类整体意识的一部分反映，也有可能真的存在灵魂。我今天也是对科学假想重新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出于尊重，没有直接问她，你是什么异能，等着她如实相告吧。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我都有系统了，有什么悖论可以解释这个？难道真是精神疾病？“他宣称是未来的你，我直觉不是，我只看见他可能是个异物。一个异物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干什么。”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目前的一切都没有最合适的解释，只说明我们对事情本身了解太少。”

“我给你发本我喜欢的书，每个周六我都会看一章，你也看一章，就相当于我们一起看的，好不好？”唐天昭把自己记忆中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让系统提炼数据出来，生成文档发送过去。这个世界是没有的。

“你写的吗？”对面可能是翻了一下文档才回。

“不是，但是我很喜欢。你把自己喜欢的句子标出来，看看是不是跟我一样？”我真的觉得我们认识很久了。

“好。”唐天昭能感觉出云若沣的心情很好。

“我爱人类！”

“神已死了！”

唐天昭又在看这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她问系统：“这个世界没有尼采，少了多少乐趣啊。”

系统在检索相关的名词，给她提供情报，“这个世界有一个叫ERA的人，写了本类似的，问道者的心路？”

“有没有提到神死了？”

“没有。”

“有没有说我爱人类？”

“没有……”

“那怎么算类似呢？任何问道者都不会怀疑神的存在，神即是道，任何问道者入道时就断情绝爱，怎么可能会去爱凡人？”

你觉得重点就只有这两个吗？系统想吐槽她，又找不到槽点。

“你原来的世界，神可是没有死哦。”系统稍稍试探性地说。

她懒洋洋回答：“可是我爱人类啊！神跟我有什么关系？”

怪不得，怪不得被抓来实验。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爱人类？因为有好吃的？”

“嗯……”唐天昭深深思索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可能是因为我爱过谁吧，刚好他就是一个人类？”

我怀疑你在洒狗粮，又没有证据。

“但是神呢？神也爱世人啊。”

“神性中的爱就代表了人和其他物都是平等的，怎么能跟人类的爱相提并论呢？”

“好大胆的言论，应该是人类的爱怎么能跟神相提并论吧？”系统太吃惊了。

她没有再争论，好像在思考其他。

星期天晚上回到学校，唐天昭就认真开始跟系统讨论起来：“你能不能帮我调查那个无脸男？虽然云若沣两年后才犯事被抓，但是我感觉现在偏离书中的情节越来越远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没准我和云若沣都要被他搞死。”

系统倒是很赞同这样下去她会被搞死的这点，“我已经跟主系统提了申请，上面暂时反应就是静观其变，它们也没有查出BUG从何而来。”

“如果我现在走程沐宏的线，程沐宏改变了跟陈柔的相处，那么接下来的两年陈柔就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毕竟她是女主又是气运之子。”

“这个……说得是对。”系统无法反驳。

“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你们要改变原有的路线，又不能偏差主线太多，变数造成的熵值只会呈指数级变化，然后造成世界崩溃，两者本身就是矛盾，除非你们设置了一个自动纠错系统？或者，你们的本来目的就是拿这个世界做毁灭实验？”

可以说，唐天昭的思维看似跳脱，其实只是省略了很多推理过程，让人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只有条件和结论，没有过程的推理。

系统好一阵心慌，它怀疑起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真如名称所说“恋爱使人生幸福”。它半晌无语，迟迟才反应道：“你，究竟是想怎么做？”

“假设无脸男是从未来过来的，那么可以说这个世界暂时不会崩溃，至少到他存在的时间之前。假设他是另一种存在，那么你们就要查到他的出处。假设他是使用了某种你们不知道也查不出的设备，那么，”唐天昭思考了一下用词，“你们就要帮我和云若沣升级了。”

……说到底，还是要福利。系统弱弱说了一句：“我只能保证你的安全，云若沣我真的罩不到。”

“你负责武装我，我负责保护他。”唐天昭笑得好假。“任务等我解决完无脸男再说，不然我就会被你踢走。”

为什么，为什么会从感情系统沦落到保镖系统？

都怪这个特么的“神已死了”宣言，她一点也不懂得尊重身为神使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