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源看着她,眼神非常复杂。忽而低下头,沉默了许久,轻轻说了一句:“江渝。”
“我们还是分手吧。”
“江渝。”张皓源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眶有些红,但并没有眼泪。
江渝的心被敲动了一下,她的嘴角有一些微微地颤抖,还是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伤,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怪你,但是,我们不合适。”
“江渝,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
她看着他,他皱着眉,声音那么软,那么地卑微,她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折服。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清醒,尽量用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皓源,可是,我在受到所有人非议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当年,在我们的流言达到顶峰的时候,你选择离开,现在,当流言达到顶峰的时候,你选择不知所踪。我当然清楚你说过你在剧组里边拍戏,没办法知道外面的事情,可是我一遇到事情,打电话给你助理之后,只有一句又一句冷漠的回应。我真的很累,你知道吗?他们甚至打电话到我爸妈的公司,甚至扒出我的所有**,公诸于众,然后不仅骂我是荡妇,还骂我的爸妈。你就当我是懦弱,我没办法面对这样的流言蜚语,我做不到。可以吗?”
江渝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说出这一段话。她不想让张皓源看见他的眼泪,用手抹了抹脸颊上豆大的泪珠,直接夺门而出。张皓源看着桌上还没有动过的榴莲班戟和草莓挞,眼神空洞无光,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是他负了她啊,全都是他的错,不是吗?
门外车水马龙,所有人的生活都如往常一般,没有波澜,只有她的生活,被洪水猛兽冲散,不复平静。
那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路上走了有多久,只是就那样走着,经过一条小巷,穿过一条柏油马路,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散尽,直到天空彻底被泼上幽深的蓝色墨水,路灯亮起,暖黄的,白色的,刺眼的,干净的,黑暗的,她穿过无数人群,心不知道停留在了何处。
江渝忽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冷冰冰地说道;“我已经跟他分手了。”紧接着立刻挂断了。
结束这个电话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动了,干脆蹲在马路边上,抱着双腿,刚刚哭干了眼泪,却又忍不住啜泣。
夏夜蝉鸣,变得那么地残忍,仲夏晚风,显得那样萧瑟,来往的人群,都格外的冷漠。
越露刷着手机,不禁翻了个白眼,她什么时候就成其中一条船了,还没成功呢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
“露姐,我跟您不是说过了吗?在片场,注意一些,也不知道谁搞张皓源这个糊咖,把你给带上,不过没事哈,我们给压下去了。”
“我,我这躺着也中枪,他在片场那副拽样子,我还剧组夫妻呢,气死我了好吧。”
“张皓源好像跟经纪公司解约了,工作全部停摆,电影制作人估计得连夜哭死,你新拍的这部电影,也不知道能不能上了。关键是那个自杀的女孩,是个私生饭,那些照片全是非法拍的,本来要告她,但是她估计怕被家人知道,就自杀了。她一死了,一半的舆论开始同情她,责任推到了张皓源身上,一半站张皓源,吵得不可开交,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依我说,最惨的就是张皓源,工作没了,女朋友没了,被骂成这样,谁还敢跟他在一起。”
“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越露震惊地看着助理,然后接着道:“我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呢,没想到也一般般哈。”
“你想想,要是换做是你,你男朋友突然出个新闻说一脚踏几船,然后不通知自己,直接发单身声明,害自己被骂了整整一星期,全网网暴,就算是假的,但换谁受得了啊。”
“这倒是,但张皓源也挺惨的,啥事儿不知道,被经纪公司坑。”
“越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冰美式,棚里所有都准备好了,您准备得怎么样?”棚里一个工作人员跑出来,微微弓着腰对越露说。
“我OK,走吧。”
采访中。
Q:最近您被卷入了一单舆论事件里,有一张跟男主角的亲密合照哦,现在是不是恋爱中啊?
越露: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说起那张照片我就来气,那天我们在片场对戏,然后你们知道的,他一双桃花眼,看个饭锅都深情,然后突然盯着我幽幽地说了句“越露,你卡粉了。”那个时候我一听到的时候,差点站起来抽他。(全场大笑)
Q: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在片场有遇到什么趣事吗?
越露:趣事,让我想想......大概就是我们剧组是个桃花源,为了让全剧组的气氛一直保持感觉,所以全部人通通断网,断通信,所以我们关系特别好。一有时间,就跟着唯一有钱的制片,去酒店附近兜风,吃本地的美食,非常赞。
......
采访结束,越露换了件衣服,便赶着转场了。她的人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不得不承认,张皓源真的很特别。他身上那种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忧郁气质,简直就是天生吃这行饭的。除了跟他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像个大男孩之外,平时总是独自坐在一隅,只有陆北和海峰两个比较开朗的人,一直主动,才会跟他比较接近。那次他女朋友生病,他直接就离开片场跑去照顾她。搞得导演大发雷霆,说要把他的戏全剪掉找人重拍,他回来之后,导演因为喜欢他,也无可奈何,但就不许让全剧组再用手机,让整个剧组和外界断联,就为了让张皓源能够在状态里。没想到,就因为这样,导致他俩分手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遇见这样一个能让他整个人都改变的女孩。
她看着窗外,忽觉唏嘘,这个圈子,总会有幸运的人,也会有不幸的人。他有天资,是个幸运的人,但遇上这么一件破事,又让他跌落崖底,是个极不幸的人。她越露,能帮的已经帮完了,剩下的只能看他个人造化了。
两个月后。
张皓源退圈,忽然销声匿迹,不再出现在公众视线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只有陈文,还跟他保持着联系。
江渝正式踏上了求学之路。
她现在正坐在飞机上,看向窗外,蓝天白云,大片大片的田野高山,戴着耳机,里面循环播放着花儿乐队的《破灭》,似乎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耳机之外,只有一直躁动的鼓点,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兄弟,兄弟,我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江渝的肩被拍了拍,转过头,看见眼前这位留着挑染长发的大男孩,叫她兄弟?
“为什么?”
“我想拍张照片,拍完我们换回来。”
“哦。”
江渝起身,跟他换了个位置。双手交叉,头向后仰,闭上了眼睛。过了没多久,她的肩又被拍了一下,那个男孩示意还回来。她又再次起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然后动了动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用手指了指耳机。她把耳机摘下,看着他。
“你耳机跟我的一样,看!”
“哦,真巧。”
她正准备把耳机重新戴上,结果他轻轻扶住她的手,示意别戴上。
“你在听什么?”
“好像不关你的事吧?”这句话脱口而出,江渝忽然想到张皓源第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她忽然又有一丝酸楚涌上心头,只想闭上眼睛休息,并不想理这厮。
“我们坐在同一辆飞机上,去同一个国家,又都是中国人,这可是缘分,都是朋友了,我现在被憋得慌,咱俩聊聊天呗。”
江渝礼貌一笑,把耳机戴上了。转过头,闭上双眼。
男生见她冷淡,也只好讪讪地转过身,嘟囔道:“现代人,实在是太冷漠了。”
江渝忽然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晕机加上一直吃不下饭,胃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按亮了灯。
“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男孩问道。
“没事,有点胃疼。”
“是怎么样的疼,有老毛病吗?我有胃药,看看合适不?”他从包里掏出来一罐药丸,递给她,“你看清楚适用功效,看看你能不能吃。”
“谢谢。”江渝看了看药,刚好是她平时吃的胃药,向他点点头,再问空姐要了杯温水。
“现在,我可以问你在听什么了吧?”
“《破灭》”江渝说罢,喝了口水,把药丸咽了下去。
“大张伟的?”
“嗯。”
“我贼喜欢他前两张专辑。”
“嗯。”
男孩笑着睁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全然感受不到她的疏离一般,热情似火说的就是他吧。
“我当初组过一个乐队,第一次在人面前表演,就弹的花儿的《静止》。”他突然兴奋起来,拍了拍手,眼神看向远方,略带骄傲地说。
“很好。”
“我是弹贝斯的,我是我们那儿弹吉他弹得最好的。”他指了指头上行李架的乐器包。
“厉害厉害厉害。”
“不过我到国外去,全是我妈逼我去学商科,我吉他弹这么好,也没人跟我组个乐队以后实现理想,为了更加有底气搞音乐,只好到国外去,为六便士折腰了。”他在江渝耳边喋喋不休,江渝一直应承着,这个男孩脑子里好像缺了根筋似的,不用酒,就能跟她这个陌生人侃个三天三夜绝不停歇。
“说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美女。”
“江渝。”
“我叫安仲生。”名字跟人相差的确实不是一般的远。“你可以叫我阿生,我的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哦,阿生,你好。”
“你好,江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