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机场。
江渝重新戴上耳机,耳根终于可以清净些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现在腰酸背痛,安妮举着巨大的牌子,向她招手,她向她走去。
路上车舟劳顿,江渝松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多年前,她的父母在这购置了房产,并且请安妮在这边打理,这次她来到异国读书,也好有落脚处,方便了许多。而且房子还租住了不少华人留学生,可以彼此照应着,在这无亲无物的异国他乡也略显温馨些。
江渝收拾着行李,突然一个女孩敲了敲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你就是江渝吗?”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嗯。”
“我是住你楼下房间的安仲羽,我英文名叫Yuki。”
“你可以叫我River。”江渝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今天我哥哥回来咯,我们打算今晚给你们举办一个欢迎party!”
“可我现在,有些累了。”
“那你现在休息,休息完之后,晚上一起参加party,不需要什么准备哦,穿你喜欢的衣服就好。”
“好吧。”
“今晚见哦!”
江渝放下手上正在收拾的东西,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逐渐意识有些模糊,便睡了过去。
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她站在湖面上,周围雾气弥漫,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样子,她有些迷茫,大声呼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她转头,张皓源就站在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怎么喊他,他都没了反应。她低头,发现他身上有一把利剑,血在不停地往涌,她堵住他身上的血窟窿,却变得满手鲜血,温热非常。
她只感到绝望和害怕,心脏一紧,猛地睁开双眼,还是那块天花板,外面有些吵闹声,窗外天色已经暗了。
对哦,今晚还有欢迎派对。她起来,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用手指梳了梳头走了出去。
一打开门,刚走出去没几步,突然一个男生正在高速的奔跑,却扭头往后面看,直接撞了过来,江渝刚醒过来,反应特别慢,男生直接扑了过来,她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
“安仲生?”
“江......江渝?”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江渝的语气显然从难以置信中带了些许的嫌弃,安仲生的语气则是惊喜中带了些许的兴奋。但他们似乎都没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尴尬。安仲生双腿跪在地上,江渝用手撑住他的肩膀,才避免了一次车祸现场。
安仲羽也紧接着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愣在了原地,用一种不可名状的语气,说了句:“你们.......这是......”
江渝从巨大的惊讶当中反应过来,立刻用力把他一推,他又往隔壁一摔。
但他倒是语气轻松:“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巧不巧?”
“呵呵。”江渝冷笑一声,转身直接下了楼。安仲生正想跟上去,安仲羽就拦住了他,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安仲生,你大爷的!刚来就把我的限量版香水打碎了,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
江渝心里叹了口气,楼上打打闹闹的声音吵得她耳膜疼。外面的花园已经布置好了,她本来想下楼喝口热水,结果国外习惯喝冰水,拥有铁胃,她等凡人的胃实在无法承受,结果家里连烧水壶都没有。她只好拿了一口锅,开始烧水,倚着厨房的吧台,开始等待。
之前和张皓源一起的时候,一起床,他就会备着一杯温水,水温总是刚刚好的,喝下肚,既暖心,又暖胃。她低下头,自嘲地一笑,是她主动放弃他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怀念过往呢?
“江渝!”楼上的吵闹声刚消停没多会儿,安仲生又下来了,江渝的眉头一皱。这个男孩实在是有些,太吵了。
“江渝,江渝,江渝。”
“干嘛?”江渝转过身,把烧开的水端过来,水汩汩地流进透明的玻璃杯里,她再接了三分之一的冷水,握在手里,因为戴着一副眼镜,所以水的雾气蒙住了她的双眼。
果然,安仲生发出一段漫画式的夸张笑声,让江渝想立刻戴上降噪耳机,他紧接着说道:“江渝,你的眼镜......”
“有事说事。”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呀!”安仲生坐在吧台隔壁的椅子,摇来晃去的,仿佛多动症少年。
“博物馆学。”
“那你以后去考古吗?”
“结束聊天,我上楼了。”
江渝新装了一杯水,握在手里,上了楼。安仲生从凳子上跳起来,也跟在江渝的背后。
“你等我一下,聊聊天嘛。”
江渝“啪”一声,关上门,安仲生的声音依旧在走廊里“余音绕梁”,不过这是彻底的噪音。她坐到床边的书桌前,戴上耳机,拿出了之前教授发来的新资料。她并不想参加什么欢迎派对,也不想和任何人建立任何关系,她只想把自己隔绝在这个世界外,这里太吵了,吵得她快找不到她自己了。每次午夜梦回,她都梦到那些流言变成实体的利剑,刺向张皓源,她满手都是鲜血,无论她怎么用力大喊,他都闭着双眼不应答。她害怕,她害怕。
“江渝!江渝!再不开门,我就进来咯!”江渝摘下耳机,她隐隐约约听见门外的动静,起身,开了门。
“快下来参加party吧,别让我们等太久咯!”是可爱的Yuki和讨人厌的安仲生。江渝走了出来,将门带上,跟着他们下了楼。
“朋友们,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为大家献上一曲来自中国乐队snapline的《single beats》,有请我那个看起来很傻的妹妹,给我配段吉他,诚邀会打鼓的朋友,给我们配上一段鼓。”安仲生站在草坪中间,大概他天生就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芒,身后放着一套鼓,灯光打下来,这个看起来温馨有余的地方,倒显得十分摇滚了。
这次的欢迎派对,Yuki还邀请了学校的朋友和附近的邻居,一下子有些热闹。加上安仲生的大嗓门,整个派对正式开始热闹起来。江渝许久没有碰鼓,刚好有些手痒,便径直走了上去,坐在了鼓前面,安仲生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对她一笑。
一段乖张高调的电吉他声想起,带着实验性的噪音,让人意乱神迷,当音乐开始律动的时候,安仲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神有些迷离,像喝了点酒,他英文的发音虽然不是正宗的英伦风味,可发音却格外性感,他跟生活中聒噪又讨厌的男孩不一样,整个人如同和吉他的噪音融为一体般,饱满的低音,如同一位喝醉酒的文艺绅士。Yuki弹贝斯时像恐怖漫画里的暗黑少女,跟她平时甜美的外表也相当的不匹配,不自觉地折服于这位少女裙下。
江渝的鼓开始融入到贝斯中,这首歌的鼓点特别燥,有一种咣咣在砸的感觉,与原曲鼓机般精确的工业风鼓点相比,江渝像是把连日来的愤懑、委屈、不安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手上的鼓槌上,一曲罢,场内掌声如雷鸣,甚至有一些路人,也驻足观看。江渝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她只觉得特别的爽,安仲生转过头,笑着说:“江渝,可以啊,再来首,你随便选。”
“那就,carsick cars可以吗?”
“<围城>吧,可以吗?Yuki,江渝?”
江渝点了点头,Yuki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安仲生又用他的大嗓门,喊道:“下面这首歌,同样来自中国乐队,Carsick cars的<围城>”
“你,在鼓楼地铁里
看着人潮向黑暗中驶去
你,和他们一起
将最美好的时光全忘记
你和他们来到城市里
而里面的人想要跑出去
自由是个长久的话题
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得到你
屋顶脱落的墙皮
它是对你提出的问题
而你被困在时间里
时光和你终将同逝去
你和他们来到城市里
而里面的人想要跑出去
自由是个长久的话题
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得到你
你,在鼓楼地铁里
看着人潮向黑暗中驶去
而你,决定要走上去
呼吸这空气便可得到你
你和他们来到城市里
而里面的人想要跑出去
自由是个长久的话题
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得到你”
Yuki的贝斯虽是比不上原作,但也很有sense,安仲生的声音很特别,跟张守望的发音又有些不同,但却非常和谐。江渝的鼓带着整首歌的旋律,让整首歌添色不少。掌声久久未停下。
江渝站起身,鞠了个躬,下台了,紧接着安仲生也鞠了个躬,跟在江渝后边。
“江渝,可以啊,你的鼓,我们的歌单重合度真的高。”
江渝拿起安妮调的一杯特基拉日出,喝了一口。高身的香槟杯赋予了它优雅的气质,虽是夏季特饮,但在初秋,色彩艳丽鲜明,由黄逐步到红,像日出时天空的颜色,却还是十分吸引人,如同少女热情清纯的阳光气息,特基拉日出中浓烈的龙舌兰香味容易使人想起墨西哥的朝霞。
“诶,江渝,你知道吗?当年滚石乐队在1972年的美洲巡回演出中就是喝了这款鸡尾酒,使得这款鸡尾酒在美国盛行开来。这款酒寓意在荒凉到极点的墨西哥平原上生长着的星星点点的仙人掌,正升起鲜红的太阳,阳光把墨西哥平原照耀得一片灿烂。”安仲生双手撑着桌子,眼神却看着她:“很美吧。”
“知道了,别在这装逼了,我想安静会儿。”江渝的声音又恢复淡漠,在鼓前那种狂野热情的眼神,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洞。
“跟我一起玩儿乐队吧。”
“为什么?”
“你鼓打得好,我们喜欢的歌很像,志趣相投。一起写歌,一定很有意思。”
“好,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