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诸家三日演说结束,移通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不过,虽然不复前几天的繁华热闹,但是城中依然有无数人热议着这次大比到底是哪三家晋级三强。
也是趁着这番难得的空隙,各家学派也有不少人相互拜访,交流着这些日子的所得。
其中又以纵横家最为活跃,他们本就是专注于合纵连横左右逢源的学派,如今诸多势力云集,也让他们如鱼得水,肆意游走在各家学派之间。
而就在众人的万般期待中,短短的一天悄然而过,当天晚上,由文邦户部统计、移通学院院长宋凯亲自审批核准过的晋级名单,终于是发放了出来。
当听见天策军士敲锣声响,原先在热议讨论的士子们纷纷赶出来,围拢到那些天策军士张贴的名单前。
“此次百家讲坛前三甲,儒家、法家、纵横家!”
“我儒家果然是天选之家,千余年时间,仍然冠绝诸子百家。”
“道家乃是华夏第一教派,竟然没能入选?”
“这儒家实至名归,可是这法家和纵横家何德何能,能力压佛道两家?”
“佛家居心叵测,没能入选是百姓自有慧眼,不过道家没能入选,确实奇怪。”
“这有什么,纵横家和法家这次可是各有两名演说无双之人。”
随着榜单在城中各处张贴出来,移通城再次陷入了热闹,无数人议论纷纷,有质疑此次大比存在黑幕,不服气自家学派落选,也有大为赞颂,欣喜于自家晋级三甲。
“我道家竟然落选?不可能!”
移通城一家客栈门前,看见前三甲竟然没有自家,一名三清山的道士羞恼不已。
旁边一人也是皱眉道:“听闻大悲慈斋和文王当年曾有旧怨,会否是因为此事,将我道家排除在三甲之外?”
“定是如此!”来自遁甲宗的一位年轻人满面怨气,恼道,“若非如此,我道家岂会落选三甲之列?”
“此次大比黑幕重重,纵横家和法家何德何能,能高居三甲,这份榜单我等绝不认可!”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面色铁青,扬声道:“诸位,我等可以团结起来,去移通学院抗议!要求公布票数!”
“没错!”
“应当如此!”
瞧见三清、丹霞、遁甲等道家宗派群情激奋,大悲慈斋的诸人也是个个愤慨,既有怀疑姚若愚公报私仇,故意打压道家票数的愤怒,也有被道家同门斥责的羞恼。
不过,相比于他人愤怒,黄新媛却显得极为淡然,其中固然有她养气功夫十足,也有她深信以姚若愚的为人,不至于因为彼此私仇而致使此次大比失公。
看见自家门派的众人愤慨不已,想要跟着其他道门一起去移通学院抗议,黄新媛秀目一凛,沉声道:“不得胡来!所有人,给我回客栈去。”
“首席?”一名弟子闻言顿时不满道,“文邦公报私仇,我等为何不能前往抗议?”
也有人皱眉道:“就是说啊!首席,难不成你怕了那文王?”
此次大悲慈斋一共来了七人,除了五名弟子,还有两位长老。
见黄新媛反对前去抗议,一名女性长老微微沉吟,肃然道:“新媛,这文邦欺人太甚,我大悲慈斋贵为七大圣地之一,岂可任由他们修改票数,歪曲事实?”
随着步入五境,黄新媛已经成为大悲慈斋下任斋主候选的首位,地位特殊,身份尊贵,所以哪怕面对长老,她也依然不假辞色,作揖一礼后,淡淡道:“姚若愚贵为华夏第一剑首,又是锦绣榜第二,大宋藩王,岂会容许此次大比存在黑幕?”
不等众人反驳,她又是说道:“既然我道家落选三甲,就说明我道家教义仍然有不足之处,此时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自省吾道,而非如那些热衷名义之辈,率众抗议,搅乱大比,那才是真正玷污了我道家清誉,让我道家沦为其余各家的笑柄。”
“再者说,”有些不屑地看了眼远处那群看似义愤填膺的诸家道人,黄新媛冷然道,“此次百家讲坛,我道家来者众多,彼此心怀鬼胎,但凡有人演说,必然会有他人在下面捣乱,这种情况,我道家落选,也是理所应当。”
众人闻言都是微微默然,他们又何尝不知道此次大比道家这儿的混乱情势,只是道家身为华夏本土的第一教派,素来地位超然,心态也是倨傲无比,如今落选,心态失衡下自然也容易口不择言。
就在道家众人这儿混乱不堪的时候,佛家众人落脚的客栈内也是喧嚣无比,一个个光头围堵在大雷音寺主持方慈的房间里,吵闹声沸反盈天。
这些主持、方丈、老僧全然没有了平日在寺庙里面对信徒时候的慈眉善目,一个个面红耳赤地吵闹着,还有好多人甚至挽起了袖子挥舞手臂,若非忌惮屋内还有方慈在,这些老和尚可能早就动起手群殴起来了。
作为这次参加百家讲坛的选手之一,三甲名单发放的时候,会有专人给佛家送来,不过和名单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份关于佛家暗中作弊,收买百姓,购换选票的调查报告,里面详细记载了被暗部抓捕的僧人的口供。
也正是因为这份调查报告,使得原先就虚与委蛇、彼此勾心斗角的诸位僧人彻底撕破了脸。
为了在这次百家讲坛上展示佛家教义,收获更多的信徒香客,这些心机狡诈的老和尚们可谓是各施手段。
而这次出钱购买选票,也是由在佛门中地位仅次于大雷音寺的净土宗牵头,带着十几家佛寺一起暗中购票。
本来最开始,因为他们的举动,而让佛家票数一路高升,迅速冲到了第二名。
尝到了甜头后,净土宗等十几家佛寺行事顿时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也成功引起了暗部的注意。
虽然哪怕没有净土宗他们的买票作弊,佛家的票数也难以达到前三甲。
但是这群人本来就是为了私利而勉强凑在一起的,得知失败后,自然要找地方发泄。
如此一来,这十几家作弊买票的佛寺,成功沦为了其他佛寺发泄怒火的目标。
对于屋内的喧嚣,大雷音寺主持方慈始终冷眼旁观,自顾自手拈佛珠,默然不语,任由净土宗等佛寺被其他各家围在中间破口大骂。
“是么?我法家晋级三强了?佛道两家落选,墨家垫底?”
听着龙程将刚刚在外面打听到的小道消息,站在窗口的丁言志轻轻一笑,语气似是欣慰,又似怅然,令得本来还蛮开心的龙程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道:“丁哥,你不开心么?”
“怎么会,”笑了笑,丁言志回过头,淡然道,“华夏各国独尊儒术千余年,法、兵、纵横等家虽然因为各自理论的优势,始终都能在各朝有一席之地,但是如这次能够有机会撬动儒家根基,还是第一次。”
“不过,儒家毕竟雄踞诸子百家之首多年,虽然这次其他学派成功展示了自身理念,赢取了不少人的支持,可是就算如此,儒家地位依然不可撼动,或许只有若干年后,这百家讲坛连续举办多次,儒家表现逐渐不如人意,才有可能真正将儒家掀翻。”
就在丁言志回过头,和龙程解说的时候,街对面的客栈二楼,一扇开了条缝隙的窗户后头,吴媛眼神苦涩地收回了目光。
离开兰州城后,她历经艰险,总算是逃到了大宋,随后化名吴佳敏,施计结识宋枭,从而成为枭帮首席军师。
本以为离开大金后,要和那位青年再次相见至少也要几年以后,可是没曾想因为这次百家讲坛,让他们二人再次有机会相见。
可是无论是丁言志还是吴媛,他们都不会和对方相见,哪怕是私底下也不行,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是决断果决之辈,既然注定各为其主,那彼此见面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事实上,正如宋凯等人的猜测,丁言志和吴媛在金城书院的时候,曾经彼此交流过治国学术,他们一个是韩非子传人,一个是鬼谷传人,所学都非寻常。
而在没有说破的情愫影响下,两人也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于对方,这也是丁言志为什么能够以纵横家之风格游走金、蒙两国的原因。
深吸一口气,吴媛回到桌旁坐下,凝视着桌面上摆放着若干块木牌,上面都写有名字,福王、庐王、洪王、苏轼、赵挺之等等,都是在大宋里面能够算高层的人物名字。
此时这些人物名牌中,福王、庐王、苏轼等名牌都被安置在左侧一块,朱超群、李格非、左虎松等名牌则放在中央,其余的都放置在最右边。
蹙眉凝思良久,吴媛将写有魏锦绣等数名儒家中人的木牌放到了最左侧,稍稍思索后,又将写有楚狂歌的木牌从中间换到了右边。
“百家讲坛,看似没有实质动摇儒家根基,但是实际上,是千余年来第一个敢于对儒家出手的案例,若是不能将百家讲坛取消,再连续举办几次后,受益而名望攀升的各家学派终究还是会威胁到儒家的地位。”
“虽然届时各为其主,各家学派不能够明面上帮助文邦,但是暗地里,还是会有不少心存感激的人对文邦怀有好感,如此一来,文邦在宋朝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倘若我是儒家子弟,就绝对不会允许百家讲坛继续进行。”
眯起眼睛,吴媛神色若有所思:“法、兵等家在宋朝中还是有不少的拥趸,他们绝不会允许儒家从宋朝政坛层次向文邦施压,所以以力破局么?”
“倘若这一次百家讲坛生出大乱,还连累各大学派折损精英在此,那不但能够引起各家对文邦的怒火,更能借此阻止百家讲坛再次举办一箭双雕之计,那么儒家那些人,能想到么?又或者需要我去提醒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