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页羽又是早早地到了净尘殿,看到桌上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案册,和那早已经烧没了的蜡烛,敢情这尧溪又是一宿未眠。页羽已经看到过好多次这样的情形,每次都是他把习神们送来的案册批阅好,再让炽神们将案册送到各个长神殿去执行。
“你来了刚好,今日要去云狱。”尧溪没有一丝疲态地站了起来,身上还是纤尘不染的衣裳。“你和我一同前去。”
页羽真羡慕这些不用睡觉的长神,熬了一晚还一副精气十足的样子,要是换了她,早就是一滩泥一样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好。”页羽跟在他身边,她除了神机山还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呢。不过这个云狱,是什么地方啊。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尧溪解释道:“子舜说我们要审问一位长神,连询令都差人送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就出发了。尧溪走的更快一些,页羽都快要追不上他的脚步了,沿途碰见的炽神和习神看到是尧溪殿下,都自动行礼并让开了道路。页羽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待遇,满是新奇的心情。
“这位长神又犯了什么错啊。”虽然跟着尧溪很开心,但是此刻页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跟着尧溪掌管神罚,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不是朋友被诛,就是看着长神被废魂灵真气,这次不知道又要看到什么场景了。
“这位长神是掌管魂灵真气的越亦长神,子舜说她私自将他神的魂神抽出,用来充盈自己的魂灵真气,但是魂神簿上并没有记录。”尧溪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没有保留地对页羽说着。
每个魂神如果出现异常或者受了神罚,必会在魂神簿上有所记录。如果真的按照尧溪所说,将神祇的魂神抽出,那无异于将这个神祇废了,变成行尸走肉。只是当时的页羽没有想到的是,将魂神抽出不止是一整个,而可以将魂神分成多份,只抽出其中的一丝亦可。
这简直是比弑神还可恶,这个越亦长神,竟然为了提升自己的魂灵真气,也真是狠毒。好可怕啊,自己跟着尧溪去接触这样的一个长神,会不会有危险?
页羽这样想着,心下思量,已经能想象出这个长神是如何的面露凶光,充满恶意。可是当她看到越亦长神的时候,还是超出了自己想象太多了。
越亦长神毫无疑问是个温柔的美人,淡紫色的纱质衣裳,分了很多层的被她穿在身上,配着点点深紫色的绢丝,里衬的缎子还有花的暗纹,她整个人散发出紫罗兰花一般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修炼的魂灵真气的颜色有关,和她比起来,自己身上穿的青色衣衫则样式和材质都简单多了,越亦长神对两人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甚至眼里有化不去的忧愁。
“子舜派你们来的?”越亦带了丝绝望地开口,她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已经相遇了。这是她和子舜之间最大的秘密,也是子舜将自己下狱的原因。越亦知道自己难逃这一劫,想到被子舜处置,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了断。只是她后悔曾帮子舜做这样的一件事情,所以她决定要帮这两个人最后一把。
“越亦长神,子舜说的事情我们目前还没有查清楚,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尧溪知道她是祈墨的心上人,只是子舜已经将人下狱了就自然会有他的道理。幸好今天子舜用借口将祈墨调去神域边界查看新的防御,距离这么远,他就没法感知越亦的魂灵真气。
“不用解释了,我是做过的,有什么神罚,我来承担。”越亦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尧溪,“只是我想和这位小习神说说话,你能方便回避一下吗?”
“我.....我?”页羽指着自己,不解地问着越亦。
“对,是你。”紫衣的越亦伸手让她过去。
尧溪默许了两人的对话,转身走了出去:“我只给你半炷香的时间。”
等尧溪走远了,页羽很是不安。这个是犯了大错的长神,就这样单独扔她和越亦对话,也不怕越亦会将自己的魂神抽去,小命不保矣。再说了,她和这长神是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可说的,不会是打算挟持自己吧?但是看她的样子,长得这么美,还慈眉善目的,说话的语气还这么温柔,实在不像是奸险之徒,好吧,我就和她说说话吧。
页羽这么想着,走向了越亦。越亦一把握住她的手,下一刻,魂灵真气大盛,页羽隐隐能看到她的魂灵真气的整个形状,是紫色的魂灵真气,只是真实形状是怎样的,她这样的低阶习神实在不能看清晰。
“听好,我将我的一分魂灵真气给你,你对尧溪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人,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伤害他。”越亦压低声音对她说,并且将自己的魂灵真气通过手传到她的身上。只见那丝紫色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页羽的脉搏,一点点渗透进页羽的身体里。
什么?不是要抽取她的魂神,而是要将魂灵真气给她啊。她说自己的尧溪无比重要的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在神机山的某处,留下了密函一封,待你察觉到尧溪的不妥时,去寻找密函,上面会详细讲述你们之间的事,记住,不要让子舜发现。我的魂灵真气会指引你。”越亦像是交代身后事一样,对着页羽说着,待魂灵真气传输完毕,她捂住胸口退后了几步。
“最后一事,让祈墨不要怨我。”越亦长神笑了笑,然后朝自己胸口凝聚所有的魂灵真气,只一瞬间,她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血丝顺着她的唇边流下,她的魂灵真气通通消散了。“等一下!!”页羽感觉到不妙,这越亦长神似乎要自尽。“尧溪!救命!”她朝云狱外大喊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待到尧溪赶进来的时候,越亦最后一口气也咽下了。她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毫无生气,像没有了生命的人偶一样躺在那里。
“......”尧溪没有料到这一步,他尊重越亦长神的对话,因此悄悄给云狱竖起了防御,同时了解因为祈墨还在,所以越亦不会抛下祈墨而自尽,于是他自己也在防御外面。等到听见页羽的喊话进来的时候,还是晚了。越亦就像是一朵散开的紫色花,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尧溪看到这样的情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祈墨,甚至连越亦的死讯,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和祈墨说。
“她和你说了什么?”尧溪整理着思绪,冷静地质问着页羽。
“她说.....”页羽想起了刚才越亦对她说的话,如果告诉了尧溪,是不是子舜也会知道?
“她说要祈墨不要怨她。”页羽最终选择了隐瞒越亦说的话,只将这最后一句告诉了尧溪。
“没了?”
“没了。”
吸收了越亦的魂灵真气,页羽整个人都是乱的,她都有点站不稳了。魂灵真气在她体内流转,这长神级别的魂灵真气果真不同凡响,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整个魂灵真气的运转都和往常不一样了,更加的急促而有力,仿佛注入了不同的生命力一样。
“走吧,先回净尘殿。”尧溪一边吩咐两位看守的炽神将越亦长神先带回她的寝殿,一边思量着如何跟祈墨开口。他看了一眼页羽,没有说话。到了净尘殿,没想到祈墨竟然在。他一身黑衣,跟他的魂灵真气很相像,此时他正在殿上拿着案册在阅读着。
“你们回来了?”祈墨笑了笑,正打算迎接两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看到了异常的页羽。
祈墨瞬间移动到两人身边,用尧溪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手掐住了页羽的脖子,目眦欲裂,他低声吼道:“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越亦的魂灵真气!”
页羽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尧溪握住了祈墨的手,似乎要阻止他,然而他也很疑惑,为何越亦要将魂灵真气传给页羽,他刚才看破不说破,是想等着页羽自己找他坦白,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了祈墨。
“你冷静点,祈墨。”尧溪没有底气地说着,他也知道,魂灵真气是如此重要,而越亦将它传给了页羽,背后必定有什么要隐瞒的重要之事,并且页羽也选择了隐瞒,他们必须冷静下来细细查清楚。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祈墨放开了页羽,页羽呛咳着退后了两步。
这祈墨长神也变化得太快了吧,前两天还说喜欢自己,今天差点没把她掐死,还有那个什么越亦长神传了魂灵真气给她,搞到祈墨发这么大火,自己还真是冤啊。
“越亦长神......她,已经仙逝了。”冤归冤,但是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尧溪沉默着,他没有料到页羽会直接将这消息告诉了祈墨,她似乎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祈墨一下子就拔出了随身佩戴的白中带着黑色纹路的长剑,指着页羽,同时魂灵真气犹如浓墨般溢出,一瞬间整个大殿都暗了下来,仿佛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再说一遍?”
页羽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了成型的魂灵真气,那黑色的狮子,站在祈墨身边,吐着黑夜般吞噬一切的气息,衬托着他白中带黑的长剑,两者相辅相成,魂灵真气从长剑的剑尖处吐出,然后连上了狮子的尾巴处,宛如一幅水墨画。
页羽在他的魂灵真气压迫之下,浑身想动弹却不能,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有难度,此刻的她终于明白过来越亦和祈墨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她贸贸然地就将越亦的死讯讲了出来,激怒了祈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求助似地看着尧溪。
“越亦长神,已经仙逝了。”尧溪冷淡地开口,似乎并不打算救页羽,既然已经破罐破摔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说出来吧。
“我不信!”祈墨咆哮着,咬牙切齿的样子吐出这三个字!
只见那狮子发出吼声,怒啸着朝页羽奔去,页羽还没来得及防御,远远地就感觉到魂灵真气贴脸而至,她闭上双眼,双手举高下意识地挡着脸,等了一瞬,却没有迎来魂灵真气将她吞没。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尧溪挺拔的背影。
一道金边透明的龙形真气环绕着她,将浓墨色的魂灵真气死死地挡在离她不到三尺的地方。祈墨手挥长剑,夹带着魂灵真气迎面扑来。尧溪迅速结印,白色长剑幻化而出,硬是将祈墨的一击挡了下来。
“你冷静点。”尧溪劝着祈墨,一边防御着他的攻击。白色的长剑是交错的盘龙蛟主纹,上面衬托着祥云状的副纹,边路还有绵羊角一般的点缀,看上去很重,但是尧溪却挥收自如。
下一刻,是魂灵真气打在净尘殿的柱子上的声音,柱子迅速裂开了,掉下来一地碎屑,祈墨手中幻化出黑雾,朝两人凌厉地袭来。“学富五车当利蚀。”听见祈墨的呐呐低语,是文语诀,要是被碰到,十分麻烦。尧溪想着,一把抱起页羽,朝殿外飞去。
黑雾如影随行,尧溪单手念守静诀:“胸有城池心始安。”
瞬间白光闪耀,化去了那道黑雾。页羽手足无措,她念起了小小的防御诀:“坚如磐石终难破。”
然而却被两道真气冲撞得支离破碎。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尧溪,汲取着一丝安全感。
她的手触碰到尧溪脖上子白皙的肌肤时,万万没想到此时尧溪的魂灵真气竟有瞬间的凌乱,祈墨提剑而至,在魂灵真气出现缝隙的瞬间,将尧溪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喷涌而出,尧溪的魂灵真气很快恢复了原状,尧溪放下页羽,捂着受伤的手臂,而祈墨看到剑上滴下的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竟然伤到了尧溪,要知道那道龙形真气防御至今无人可破。
“咳......你要将越亦的一丝魂灵真气也灭了吗?”尧溪收起那白得发亮的长剑,他很能理解祈墨现在的心情,但是也不能由着他乱来,只望他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
伤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祈墨却似乎清醒了过来。他再这样冲动行事,只怕连越亦长神最后的痕迹也抹去。他看向页羽,感受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柔和魂灵真气,是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盛开的紫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