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季,比她原本的家乡还要冷。
可能是因为它在更北边的缘故吧,不过总的说来,无论是她家还是京城,都没有汴梁这般温暖——温暖到海棠能提前开放。
这种春夏开的花,应该要比原先预期的早了一个多月盛开。
汴梁两个字挂在城墙上,坐拥在海棠群里,有深红有浅粉,飘飘洒洒漫天得意,风都舍不得吹的,轻轻一吻便落英缤纷了。
“你……多年没回来了,也不认得亲戚。”陆复抱着林幼安,马车一颠一颠的。
安安坐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眼巴巴的看着林卿卿,又抬头看着爷爷。
“啊……”林卿卿张了张嘴。
有点汗颜,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认亲大会了,以前在家她就几乎都分不清,现在又来。
为什么今年要回老家啊啊啊!
“到时候你跟着我喊就好了,”苏沐风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慰道,“我喊姨,你就喊姨奶,我喊哥你就喊大伯,我喊嫂你就喊伯母……懂吗?”
“嗯嗯!”
这方面她就是个弟弟。
“到时候若是有人问起安安,你就说这是江沅的孩子。”
林卿卿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陆复。
他说的没什么问题,这是给她、也是给安安一个地位的法子……可是安安也许不是江沅的孩子,这样欺世盗名真的有必要吗?
“好……”
她看向一脸茫然的安安,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她不能这么自私的只维护所谓女性的权益而忘了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法承受的一些流言蜚语。
虽然本质上陆佑娘没有错,她也不是愿意归顺世俗的人,但她也不愿让幼安从小就饱受非议。
江沅就江沅吧!谁让他总飞进她屋。
汴梁真美,原本就山清水秀的城镇,在海棠的衬托下更是秀丽了。
欲绽红深开处浅,半宜晴色胭脂浓。
江沅穿着夜行衣在城里溜达了一圈,路过陆府,府内还亮着微弱的灯,只是后院仆人的居所,前厅和她的卧房都暗了。
他好几日都没去陆家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府里怎么没人?
没打听也装作不在意,闲的没事时就陪着江庭轩翻翻古籍,看看有没有解蛊之道。
坐在屋檐上一处隐蔽些的角落,看着府内的庭院望了许久。
月偏西处他才起身回府。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江庭轩急急忙忙的把衣服递给他,“快快快、快换上,顾家那小姐又来了。”
江沅皱了皱眉:“怎么又来了?前天不是才来过……”
他不情愿的接过衣服,走进屏风后。
江庭轩也跟着一起抱怨:“你说这些小姐她们烦不烦啊,你都这态度了还看不出来没戏吗?昨天一个王家小姐明天一个刘家小姐后天一个章家小姐的……”
江沅笑:“算了,没打扰到我正事就行。”
江庭轩转头看向屏风,稍微压低了声音道:“少爷,你说你要取回……夫人的饰品就悄悄取啊,为什么还要给秦谈那一伙人发通牒啊?这不是增加难度吗?”
说话间,江沅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深蓝色的深衣袍服,头发没有梳起马尾而是垂下,简单的挑起一部分束起。
“不这么做,他们根本意识不到。”江沅指了指门,示意他带路。
从和田黄玉金雀镯到累丝镶金白玉坠,都是他爹千辛万苦寻来送给他娘的,岂能就这样随便被别人拿走。
江庭轩悄悄叹了口气:“那场大火后一直没找到夫人的尸体,应该是还活着。”
两人走到拱门处,江沅微微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再往前走一些,就到了花园。
顾家的二小姐顾婕翘首盼望着的站在亭子里,见不远处走来了人,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认清了来者后,有些羞涩的跑了过去,站到了江沅身边。
“江哥哥,”她抬手,丫鬟就把手里的点心盒子递给了她,“这是我爹爹在南疆带回来的冰蜜雪花兔,我想带给你尝尝。”
江沅垂眸看了眼那暗红色的镶边食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回道:“顾小姐,我已有婚约在身,怕是不能领你的好意了。”
江庭轩站在二人后面夸张的挑了挑眉,原来有婚约也不是什么坏事,想不到陆佑娘还有这作用。
顾婕心里有些不平,但还是和颜悦色的笑着:“江哥哥,妹妹只是拿来给你尝尝鲜的,陆姐姐应该不会生气的。”
江沅叹了口气:“她不生气,我也不能受。这般美味的点心,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可是我家里还有一大堆呢!我爹带回来好多!”顾婕有点心急,把食盒递给了他。
两人僵持了许久,江庭轩探出身子眨眨眼:“公子,你收下吧……”
顾婕闻言冲他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后便听见他说:“我想尝尝这是什么味。”
整个人石化。
他想尝尝?凭什么给他尝啊?
从小也是蛮横脾气,顾婕轻轻翻了个白眼:“这是带给你们公子的。”
“哦对了,”江沅咳嗽了一声,“我想起来一些急事,要先行告辞了。”
他转头示意了一下,急忙走开了。
“哎!”顾婕气急败坏的跺跺脚,留在原地。
“顾小姐?”
失意之间忽闻身后有人唤她。
“干什么?”
江檩榕刚从戏园子回来,看见顾婕一人站在院子里,心里也琢磨出是什么事了。
“顾小姐是来找我哥的吗?”
顾婕看是江檩榕,气色缓和了不少:“刚没瞧见,有劳妹妹把这点心递给江公子……”抬眼看了她,补充道,“也有你的份。”
江檩榕客气的笑着接过她的食盒:“顾小姐还真客气了!以后但凡我家有什么稀罕物,定带到府上与你一道分享。”
顾婕礼貌的欠了欠身,离开了。
“小姐,”出了江府,她身侧的丫鬟才碎嘴到,“这江沅也太给他面子了!不过一介商贾出生……”
“落荣,没事的。”她轻轻打断了她的话,心里却气愤得很。
不过算江檩榕这小丫头心里还有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