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御灵呵呵一笑,低头对着卫凌说道:“都成翀强辱弟媳章夫人,被王妃意外撞破,都成翀惊惧之下失手杀了王妃,章夫人不甘受辱自裁而死。”
卫凌抬头看向都御灵,随即点头应是,便消失了。
都御灵走出帐,帐外全州静静候着,她扫视了帐外的侍卫侍女,全州低头恭送。都御灵走远后,全州偷偷抹了抹脸上的汗,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候在帐外,等里头的传唤。
直到次日清晨,全州才带着四个侍女进帐内伺候,四个侍女惊声尖叫,惊动了周围的朝臣们,还有都成和都成康等都家众人。都成和等人不顾全州的极力阻拦,硬是闯了进去,都成和一行人见到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越王妃手捂着脖子,跪坐在床榻一侧,一脸惊惧地瞪着床榻的方向,都成翀则似乎刚刚醒来,正丢开手中一把血迹干涸的匕首,逃也似的下了床,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女人的衣服,但很显然并不是越王妃身上的。
都成翀一脸惊恐,见众人都成和白丞相等人进来,赶紧做痛哭流涕状,扑向越王妃的遗体:“爱妃啊,你怎么了这是,全州,快传大夫。”
全州哆哆嗦嗦地跑去喊大夫去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众人都回头问帐外侍卫发生何事,过了一会,有人答道:“是二爷帐子附近,这就去看看发生何事。”
众人眉头紧皱,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都成翀正好借着这事转移一下众人在他身上的目光,“还不快去看看,是何人生事。”说完,就捂着脸坐在那儿,一脸痛苦的样子。
白丞相见爱女殒命,涕泗横流,碍于都成翀,又不能说太多,只默默地看了眼都成翀,暗暗发誓要让杀害女儿的凶手血债血偿。
又过了一会,侍卫来禀报:“回主上,是章夫人,章夫人她上了吊,凉透了,救不了了。”
都成和一脸震惊,“怎么可能?”然后迅速跑了出去。等他见到自己爱妾的尸首时,整个人都懵了。
都成翀一脸沉痛的下令彻查这俩起事件,必严惩不贷。
白丞相和都成和俩人都满含悲伤,恳请都成翀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白丞相如何想,暂无法知晓,倒是都成和在处理了爱妾的事情之后,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帐内,拿出了刚刚在爱妾尸首旁的桌案上找到的一封信,信上先是一番恳切肺腑之言,不舍之情,接着隐晦的提到自己上吊的原因乃是不堪越王凌辱,又恰被越王妃撞见,自己匆匆被全州送了回来,因自知无言再面对,故而一死了之。
都成和看到最后,手不停地发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章夫人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因为一些原因阴差阳错才成了他的妾室,章夫人陪着他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日子,他们之间的感情比正妻还要深厚,都成和没想到都成翀尽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放过,还逼死了她,加上这几年来都成翀极尽压制,受尽苦楚,内心的愤恨上升到了极点。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忍。
都成翀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只抓了一堆的侍卫侍女,下令处死以慰王妃和章夫人。
全州看着那些前晚还和自己一起候在外头的侍卫侍女们被砍了脑袋,悄悄抬头看了眼人群后若隐若现的郡主,心里不由地一阵后怕。
都成翀处置完自己身边的侍女侍卫们后,即刻出发返回越州城。
路上都成和悄悄地找上了白丞相,将那封信给他看了看,白丞相抚了抚胡须,一本正经地劝诫道:“二爷,莫上了他人的当才是,臣一切凭主上做主。”
都成和见他不以为意,收起信,转身就走了,心道:这老匹夫惯会打马虎眼,他不信那老匹夫心里没有怨怼,装的罢了。俩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
只说此时的都成翀,自那日昏睡醒来,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传了大夫来看也只说是内耗过多,气血空虚导致的,吃了几服药,略有改善,都成翀也就缓过来没当回事。只感觉记忆力有些下降,总是说着下句忘了上句。
全州宽慰道:“主上这是思虑过度,有些伤神了。王妃在天之灵必感欣慰。”全州闭着眼说瞎话,都成翀倒也爱听。
不出几日,越王宫里有一些风声渐起,有人说越王强迫了章夫人,被王妃撞见,越王失手杀了王妃,而章夫人也不堪受辱自尽而亡。都成翀手起刀落,又斩了几个传流言的侍女内监,流言便消散了,但宫中侍女内监们在有心人有意的挑拨之下已然产生了不满之心,凭什么主上犯了错,宫人被砍的七七八八,那些个显贵权臣全都敢怒不敢言。
这样的不满随着越王妃出殡日的到来而越积越深,宫中众人连日来为王妃守孝打理,身心俱疲,越王又残忍无情,稍有不顺便是一顿罚,更重的就是赐死殉葬了。宫人在战战兢兢中终于迎来了出殡,都成翀为了显示自己对王妃的愧疚和怜惜,更是亲自送出了城外,入葬都家族陵。
当日艳阳高照,风和日丽,是连日来难得好天气,但在回程路上,都成翀的车辇颠簸了一下,将都成翀甩了出来,跌落在地,脑袋正好磕在了路边石块上,顿时血流满面,众人皆惊,正要前去搀扶,此时,前后突然响起喊杀声,近千人的卫队包围了都成翀的车驾,弓箭齐发,众人纷纷逃命,哪还有心思管地上趴着的都成翀,都成翀幽幽醒转之时,周围已四散奔逃,死伤无数,喊杀成片,都成翀大惊,连声怒喊大胆大胆,没人理会,倒是有人终于找到了他,将他一把按住,五花大绑,送至都成和面前。
都成和都成康二人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兄长,心中好生畅快,配着这风和日丽的天气,似乎预示着他光明的前途即将到来,都成和一挥手,众府兵向着越王宫进发。
越王宫此时已然收到消息,宫人纷纷乱成一锅粥。
都成和俩人带着都成翀直奔燕凤宫,那里是大夫人清修之所,都成和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承袭王位。燕凤宫内,大夫人跪在佛像前诵经,对外头慌乱的声音充耳不闻,身后的大门被粗暴的推开,也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都成和一把将都成翀扔在地上,“母亲,都成翀荒淫无道,自继位以来毫无功绩,荒废政务,民众怨声载道,民怨沸腾,实乃不堪为王,望母亲替越州府主持大局,择贤而立。”
都成翀嘴巴被塞着,晕晕乎乎地听到这些话,呜呜地叫着。
大夫人终于转过了身,看着地上的嫡子,面色如常:“择贤而立?何人贤?”
都成和上前一步,“自是儿子我了。母亲还有其他选择么?”
大夫人呵呵一笑:“在本宫看来,你也不过如此。犯上作乱的贼子罢了。”
门外忽的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大夫人,成王败寇,如今怕是都成翀才是那个贼子,杀兄弟,秽乱家族的无耻之徒。”
秦姨娘端端方方地走了进来,她们母子三人等的就是今日,自然是准备充分,禅位诏书都写好了,都成翀的越王印也早就收缴,盖在了诏书上,不过还需要大夫人当众宣布,大夫人虽不理俗世,但在越州人心中的份量还是有的,群臣也多敬重。
“大夫人,事已至此何必挣扎,总比血流成河来的更体面,都成翀也能留个全尸。还有昌裕和成宏,我儿也定会善待,总好过在她胞兄身下承欢不是?”秦姨娘说着捂嘴笑了起来。“成和可没这癖好。”
大夫人的手抖了一下,默默闭上眼,“好。”
“老臣可不认,乱臣贼子,还妄想王位。”白丞相手一挥,周围忽然冒出一群弓箭手,“放箭!”
嗖嗖嗖,燕凤宫众人瞬间被射成马蜂窝,秦姨娘,都成和都成康,皆中箭倒地,虽未死,却也再无爬起来的可能。
大夫人捂着胸口的一只箭,吐了一口血,遥遥望着远处负手而立的白丞相,缓缓露出一丝笑意,终于能结束了。
白丞相看着那个女人,心中早已没有当年的爱恋和不甘,死了也好,不会再有任何羁绊。
白丞相命人将躺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都成翀抬了出来,他到如今,其实早已分不清自己是为了这个孩子还是为了他自己,对都成翀他是失望的,都成翀废了,哪怕以后仍是王,他也是个废王。白丞相叹了口气,罢了,他的骨肉,别无选择。
白丞相正待转身,胸口一凉,一把剑刺穿了他,周遭不知何时空无一人,他缓缓回头,一道黑影瞬间抽出了剑,退出了三丈外,退到了一个小姑娘身后。“昌裕郡主?!”
都御灵移至光影下,“嗯,白丞相。”
“你不是坠下悬崖了吗?哦不,呵,你没有。郡主好手段呵。卫统领都能驱策。”
“比不过白丞相,让我父亲替你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白丞相扯了个痛苦狰狞的笑:“呵呵,果然是都家的种,狠辣阴毒,和你那父亲一个样,我白钟鸣为了他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保他安稳做了几十年的国公爷,我得到了什么,明知我与你母亲相互爱慕,谈婚在即,他却为了权势为了联姻,也为了防着我有强势的妻族,硬是横刀夺爱,不顾兄弟情谊,我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咳咳。”
都御灵恍若未闻,“卫凌,他怎么还能喘气?你武功不行了?”
卫凌眼皮微动,身形一闪,剑刃划过了白钟鸣的脖子,喷血而亡。白钟鸣惊诧地瞪着都御灵,死前最后的念头,居然是在感慨眼前这姑娘对父辈母辈的龃龉如此无动于衷。
白钟鸣带来的府兵早已被暗卫队清理,于大有等人也早已带着越州军整肃了越王宫,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都御灵缓缓踏进燕凤宫,走至母亲的面前,母亲奄奄一息,听到她的声音,努力睁开眼,望着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如一潭死水。“御灵,我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妻子,我这辈子什么也没做好,年轻时懦弱所以选择妥协,妥协了又不甘,所以选择苟且,我总想什么都顺自己的意,却从未想过主动去争取,到了才明白,我最该怨的不是家族,不是你父亲,也不是都家,而是我自己。御灵,现在悔过有些晚了,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们也没什么感情对不对?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和成翀,只希望你和成宏能好好的活着。成宏真的是你父亲的。”
都御灵看着眼前这个母亲,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丝难受溢出,大概是本尊最后的执念了吧。“嗯,知道了。”
母亲等来了她的应答,便咽了气。
都御灵走出燕凤宫,回头看了眼,“成宏找到了?”
“是,已经送去太章殿。”
“都成翀呢?”
“也送去太章殿了,昏迷不醒。”
都御灵点点头,“燕凤宫,烧了吧。连同里头的这些人。”
“大夫人也?”
“嗯,跟白钟鸣一块灰飞烟灭,应该比拉出去供人瞻仰然后入族陵永久的待在不爱的男人墓旁更顺心一点。”
卫凌看了眼眼前的郡主,点头应是。
卫凌心中暗想:郡主如此杀伐果决,冷酷无情,颇有王者风范,比之当年的国公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她真的是唯一能帮助他们暗卫脱离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