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节,越州的百姓刚刚过完一个安稳的年,不再流离失所,不再饥一顿饱一顿,整个越州府也越发显得平和向荣,充满生气。
越王宫内,也关起门来,经历了一番鸡飞狗跳的改制,趋于平静。
一切都步入正轨。
四月,越州府最西边的伏羲河对岸来了一队异域风情十足的队伍,一行人大约三百人左右,是由温宿三王子阿罗多带队的使团。
三个月前,都御灵将越州府更名为东越,正式立国,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东周东魏上下大为震惊,纷纷口诛笔伐,就是无人真的动兵,因为东越有南北俩大天堑屏障,加上东周东魏纷乱许久,早已千疮百孔,根本无力打击东越,更何况谁先动谁就处于被动状态,容易腹背受敌,因而东越弹丸之地,在俩大国之间夹缝求生,反倒是好不悠哉。
都御灵除了收到一大堆文字挞伐,边关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隔河相望的西域番邦倒是最先有了动静。都御灵垂眸望着来人上述了温宿三王子的拜帖,莞尔一笑:“那就欢迎三王子了。”
众人纷纷应和,温宿使臣摸着胡子,笑呵呵地微微欠身,心中却不屑:这东越果然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朝纲不振,任由一个女娃娃指手画脚,还是个目光短浅之辈。
都御灵不知这使臣如何看她,大手一挥,封了一个鸿胪寺卿王斋着手准备迎接东越立国以来第一位番邦友人。
这个鸿胪寺还是临时起意成立的,至于这个王斋,原先不过是国公府曾经的一位客卿,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却不得先国公爷的眼,所以混得穷困潦倒,这几年流落市井,郁郁寡欢,先前立国之前曾举办过一届科举,不拘一格地选了一大批人才,可他却名落孙山,据说他写的文章被几位相爷批的一文不值,王斋心灰意冷,觉得仕途无望,转而做起了酒楼的账房先生。如今天降一正四品官职,如遭雷击,浑身是力啊。当即扔了手里擦算盘的抹布,翻出了以前做客卿的时候的行头,跟着传话公公去太初殿面见大郡主。
王斋那是兴奋地手抖,从未想过年过四旬,一事无成的自己还有这等狗屎运,所以看上首的大郡主那是相当地亲切热忱,虽然他本人这一年多没少暗地里痛批女人当权。王斋如今哪还顾得上这些,只觉得大郡主那就是他再生父母,让他擦鞋都乐意啊。
“小人,不不,下官王斋拜见大郡主。”王斋来了个大大的作揖,恨不能折了自己的腰。
都御灵见他如此,有些好笑,“行了,起吧。王斋,入朝为官该有为官的样子了。”
王斋大惊,这才发觉自己得意忘形了,有失为官者之风,立刻扫了一眼四周,照猫画虎地向四相靠拢。“下官无状,望恕罪恕罪。”
南相郁横江最是心直口快,当即冷哼,一拱手朝郡主说道:“郡主,这王斋的文章,臣看过,粗浅鄙薄的很,如何能当得寺卿,臣以为不妥。”
北相刘之崇附议。
东西二相范玠和蔡恒倒是沉默不语。
都御灵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意见,摆手拦住了还欲唾沫横飞的郁横江,“三点理由,这寺卿非王斋不可:第一:王斋懂西域话,东越上下还有谁会?只这一点,咱们也别无选择。”
郁横江已然哑口无言,不语,似在思考还有谁。
“第二,听说那三王子是个极其嚣张跋扈的人,嚣张就得无赖治,对付这等人,王斋颇有研究,是不是?”都御灵看向王斋。
王斋一愣,当即点头,“那肯定的,我这,不是,下官当初在国公爷手下那是第一赖子,对付嚣张之人,最有经验。”王斋说到后头不免有些尴尬,这好像不算优点吧。。。
四相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其中二人可是领教过当年第一赖子的威名的。不过好像是有那些道理。
“至于第三么,来者不善,本宫何必真心招待,王斋足以。”
王斋感觉大郡主的话头好像都不是夸他的,站在那儿颇为尴尬,又不好反驳。
东相范玠最为年轻,也是都御灵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对她的思路最能熟络,立刻就想明白她的意思,“郡主,英明。”
郁横江来气,心道这范玠惯会溜须拍马。
蔡恒和刘之崇随即也想明白,点头附议。
都御灵也没管郁横江在那嘀咕啥,继续说道:“不过王斋,你这鸿胪寺卿,只是挂职,能不能成为正职,还得看你这次接待温宿使团的表现。”
这下,郁横江终于是明白了,点头附和着郡主的话。
王斋一脑门冷汗,咋还这样呢,不带这样啊。但也只能谢恩领差而去,心中暗暗发誓,必将抓住这次机会,一举位列四品,那可是四品啊,多少人这辈子都做不到的,王斋飘飘然而去。
太初殿内,范玠终于开口:“郡主,不知需要我等如何配合?”
都御灵看了眼范玠,这人能力一般,但是听弦辨音的能力的确出众,“让三王子等人宾至如归,要是能乐不思蜀,那就更好。”
范玠了然。
“刘相,伏羲城的粮草需要满上了。”
刘之崇站起来,弯腰等待郡主命令:“即刻调府军五千,向伏羲城运送粮草。”
“需多少兵力的粮草?。”
“三万。”
刘之崇肃然应是。
郁横江和蔡恒等人皆正襟危坐,这是要动兵了?刚不是在讨论接待使臣们,怎么话风突变了?
郁横江犹豫开口:“郡主,这要动兵?咱们东越刚刚立国,不太妥当吧?万一,万一。。。”
都御灵横了一眼郁横江:“亏你叫横江,你这气度被狗吞了?郁横江,你若是没这勇气当东越的宰相,本宫也不太会强求。”
郁横江脸色一阵青白,臊得慌,支支吾吾一时语塞。
都御灵也没想太为难:“诸位,东越本就夹缝求生,不成功便成仁,我不需要经天纬地的治世之才,我只需要挥斥方遒的实干家。就说那王斋,文章写得迂腐不堪臭不可闻,想来背后也没少编排本郡主专权,但他多年蹉跎,年近四十,却依旧如跳蚤般欢脱蹦跶,你们自问,如果你们是他,会如何?会这般自高自傲,自我欣赏么?会自甘自饮,放下读书人的架子,投身商贾么?会在听说有官可为时,兴致勃勃野心满满么?本郡主年轻的很,心思也大,不过请你们记住,东越的存在不是为了夹缝求生,而是为了有一天能马踏天下!”
郁横江等人,都茫茫然退出太初殿,四人抬头望了一眼这不算壮观的越王宫,却有一层层整肃威严的黑甲禁卫军守卫,忽觉心中一股澎湃之意顿起。
范玠感叹:“胸怀当如此。”
刘之崇话少,“你们该去边关看看,金刚军确有马踏天下的气势。”
郁横江感慨的神情一顿,“什么!你怎么从没提过。”
刘之崇无语:“这话如何同你说?你这老匹夫真是,哼!老夫先回去了,忙得很。”
郁横江指着他后背,一阵气闷,复又转头看了看范玠和蔡恒,二人目视前方,仿若未闻。“哼,老夫当年好歹也是一条汉子,等着瞧吧。”
四人各怀感触,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