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无波地过了几日,江潮生再没有出现过,钱家义依旧忙,只有舒念隔窗远望时,偶尔会想起这个让她不自在的男人。
休息日,舒念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地醒了,刚吃完早饭,钱家义电话就打了回来,说一会儿回来接她,要出门一趟,让她收拾打扮一下。
舒念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问:“去哪里?”
“江潮生在青城新买了宅子,邀请咱们俩一起过去看看,我跟你说,咱们可是头一份,他昨天刚搬进去,旁的人一概没有通知。”钱家义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舒念听着,到了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过会我回去接你,咱们一起出发。”钱家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舒念拎着话筒,许久没动。
静水走过来小声问着:“夫人,你怎么了?”
舒念挂上电话:“我去换件衣服,过会得出门,帮我梳个头发吧。”
“正好我最近跟画报上新学了一个发型,是电影明星胡梦蝶梳的。”静水一脸跃跃欲试。
舒念原本想要尝试的心一起,想起今日要去的地方后遂摆手制止:“不用,就最普通最素净的那种,旁的不要。”
静水一脸惋惜,但也了解自家小姐的性格,只好按下不提。
钱家义到家的时候,舒念已经收拾妥当,两人一打照面,钱家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舒念低头检查自己的形容装扮,银白色的贴身旗袍,外加水碧色的披肩,耳垂上简单小巧的珍珠耳环,手腕上套着一个水青色质地上乘的镯子,其余再无装饰。
“我这么穿不好看吗?你觉得不满意?”舒念自然没有漏掉钱家义眉宇间的不满,故意这么问他。
钱家义想了想,认真回答:“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太素净了些。”
舒念收紧披肩,不在意地笑笑:“朋友之间的普通拜访而已,我这身打扮也足够,就算是去长辈家也不失礼吧?”
钱家义也只好说:“我妻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打扮都好看。只不过,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艳丽一点的装扮,一时好奇罢了。”
舒念知道自己的长相和身材,这些构成了一个人独特的气质,他人难以模仿,可是气质这种事,也是最难以理解的,有些衣服,穿在旁的人身上,比如宁许巧,就是热烈风情万种,可穿在她的身上,至多颜色鲜艳装扮明丽一些而已,完全没有那种妖娆味道。
而且就算是最素白的纯色旗袍,宁许巧也能穿出明星画报的浓烈,而舒念,留给她的永远是安宁素雅。
“他家不是就在青城吗?为何还要再买房子?”舒念问。
钱家义笑道:“他那是老宅,家里姨娘婆妈的一大堆,闹得慌,现在年轻人但凡有点能耐的,谁愿意跟老人姨婆住一起?哪比得上一个人自在。”
“那为何独独突然邀请我们呢?”舒念心中难安,问道。
“其实前几日他就跟我打过招呼了,说买了房子后邀请咱们夫妻二人一同过去庆贺一番,不过我心想,买房子这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谁成想,他动作这么麻利,可见来青城是早有打算,有心留在此地经营。这也正好,我在青城虽算不上什么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世代在此地打拼,好歹有些路子,他虽然有钱有势,毕竟离开好些年了,用到我的地方肯定也少不了,这样一来,我们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岂不是天作之合?”钱家义说得兴起。
舒念瞧着他这张对未来踌躇满志的脸,怎么也说不出口与江潮生之间的那些不快的龃龉,只好加倍沉默。
舒念虽然平时话不多,两人相处时多半沉默居多,可是钱家义要是说了些什么,她多少也会给点回应,无论长短,今天却出奇的安静,钱家义絮絮说了半晌,未闻得只言片语,才意识到她的异常,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最近有点累?”
舒念摇头:“没有。”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沉着的一张脸色钱家义还是能看得出来,转念一想,又问:“是不是今日的行程太突然,你不高兴了?”
舒念决定还是说出口:“我只是,不太喜欢这个江潮生。”
钱家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甚少听到舒念有对旁人的评价,即便说起来,也都是语言极为厚道,算起来她前后见江潮生也不过几面而已,能有这种评价,不禁觉得很是奇怪。
“何出此言?”
舒念在心中衡量一番后,终究决定放弃告诉他那些细枝末节,只说了句:“就是觉得他有些难以看透。”
钱家义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确定了下,才道:“他这种身份和地位,到如今的权势,自然行事说话不能太过简单,免得有心人钻了空子。你平日甚少与他们打交道,只在学校教书,自然想不到这些。”
舒念瞥了他一眼,话虽寻常,她却从中听出一丝不以为意,也许在钱家义眼中,自己就是个呆头笨脑又无甚脾气的内宅女子,也不指望她能有何高强见地。
舒念咬了咬唇,心中越发不快,索性不再开口。
钱家义甚至都没有问问,舒念究竟为何会对江潮生做出如此判语,以她平日的为人,向来不爱道人长短的性格,难道不该好奇一下她言语的依据吗?
舒念心沉得更深,左手搭至右手腕处,整个人如同千年石雕,岿然无言。
钱家义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没一会儿功夫,又让司机老赖将车开到百货商场,舒念扭头望他,无声地问询。
钱家义解释道:“我将家里老宅的几个有年头的摆件带上,当做要送他的礼,他这种身家的人,送礼太轻就是失礼。但是又一想,他毕竟在国外留过学,看他平时穿着打扮也都是西洋做派,送的这些贵重上固然够了,可又不够新潮,所以再去挑选几样,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正好你在,也可以参谋一下。”
舒念扭回头,颇有些赌气道:“我的眼光你向来不怎么欣赏,让我来参谋,不合适吧?”
钱家义讪笑:“这是哪里的话。”
舒念又回望着他:“不是吗?我的衣着打扮你向来不怎么喜欢。”
钱家义有点尴尬:“我也只是想你在上课之余可以穿的颜色明艳一点,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舒念望了望他,不置可否。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可是江潮生亲口说过的,上次他来过咱家,回头就跟我说,咱家里布置得很有格调,品位很高,让人很舒服,还说,他以后要是成了家,也得把家里布置成咱家的样式,住着心里畅快。”怕舒念误会,不相信自己,钱家义细细解释着。
舒念闻言依旧侧着脸望着车窗外,车子恰好停在百货商场门口,她眉心跳了跳,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车门:“走吧。”
钱家义面露喜色:“辛苦你了!江潮生是我近期重中之重要结交的人,如何摘选,你就多多费心吧!”
舒念扯了扯嘴角,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