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没停下吃东西的宁许巧慢悠悠转过身来,面上挂着一丝笑意直直望向凉粉店的老板,她本就长得美,在人群里分外打眼,一举一动都格外吸引人注意力,这么明显的动作看过去,几乎所有人都受她影响,也跟着将目光投向老板。
“大家都是在你店里吃饭的人,你是老板,想要生财自然是和气二字当头,这么半天了,你躲在后面看热闹,看得可还尽兴?开店迎客,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她这么一说,人群顿时起了议论的嗡嗡之声,虽然没人明说,但眼神和表情多少有责备,毕竟这是在你店里闹起来的,不赶紧出来平息事端还跟个外人似的净想看热闹,实在不该。
宁许巧说话也不急,语调缓缓的,像是随时可以被人打断,可她声音清越透亮,好听得很,加上她又长得极美,只要一开口,大家就什么都忘了,只听她说。
“还有啊,这个人可不是好人,欺男霸女抢钱偷盗,样样不少干,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报警抓他啊!”
宁许巧略带撒娇和警示的话说完,人群又议论纷纷,只是这次声音明显大了很多。
隔壁男子如梦方醒,大骂道:“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了?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大白天也卖骚挑唆是非!”
宁许巧捂着嘴咯咯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对啊,我确实不知道你是好人坏人。”
人群开始嘈动。
宁许巧随意拨弄着眼前的勺子,一派悠然,刚要开口,苏灵韵嘴快地接过话茬:“因为你长得就是一张爹不疼娘不爱神憎鬼厌的样子,面相丑陋凶神恶煞,所以我就要这么说你,你待如何?我虽然不清楚事实如何,可我就想这么污蔑你了,怎样?许你随口胡说就不许我们说了?”
这下周围人有些机灵的反应过来,便小声说着:“是啊,人家学校的事,咱们又不知道实情,不好多说的。”
苏灵韵正在为口碑转换暗暗窃喜,宁许巧忽然又加了一句:“你既来这店里吃东西,可见老板也同你是一丘之貉,还有你们,这些来吃东西的,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人!”
此言一出,在场哗然,有人已经说话很不好听了,宁许巧却像没听见般,继续悠然坐着。
苏灵韵气得瞪她一眼,宁许巧回瞪回去,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舒念扬声说道:“圣德女中是出了学生与老师私奔的事,但是这么多年来,圣德女中教出了多少大家闺秀,又做了多少善事好事?大家都忘了吗?他说什么你们难道就信?那我们也信口胡说,大家可否服气?”
众人这才知晓宁许巧的意思,见她抬脸巧笑倩兮,均一晃神,哪里还怪罪得起来?
见众人皆不站在自己这边,隔壁男子急了,冲着宁许巧破口大骂:“贱人!”
苏灵韵霍地站起:“你嘴巴放干净点!”
男子才不惧她,上前一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举起了手,作势要打苏灵韵的模样。
“你们几个臭娘们儿……啊!!!”骂人的话还没全部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男子的头上和身上满是汤汤水水,这么热的天还隐约能看到热气,估计烫得不轻。
舒念和苏灵韵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扭头看去,宁许巧手里拎着空碗,将刚才上来的汤尽数泼到了男子身上。
不待他人反应过来,宁许巧将碗举过头顶,重重地砸向地面,随后冷冽地瞪着男子,声音照旧悦耳,只是多了几分阴冷:“你嘴里再不干不净地放屁试试,我让你以后都说不出话来你信不信?”
虽然她们是女子,但无论着装打扮还是举止仪态,明眼人一打眼就知道不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隔壁男子虽然是混子,但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平日里欺行霸市,打打秋风也都是冲着街面上没钱没权的小老百姓,真遇到茬货,他也怂了。
舒念扭头望向店主,瞧他不想出头的萎缩样就来气,突然问了一句:“你到现在还是躲在后面?当真不想管?也好,我看你这个店是不想开了!”
苏灵韵站起来,刚要再吓唬他几句,闻得哨声响起,是巡警的哨子声音,而且一声比一声急,随之而来的是呵斥询问的声音。
舒念心中稍定,知道眼前这事算过去了。
此时店主才哭咧咧出来,呼天抢地说他一介小老百姓,谁都得罪不起云云,舒念听得心烦,正要转身,余光瞥见隔壁男子将桌子一掀准备开跑,看样子,还真是惯犯。
胳膊疼了一下,是宁许巧猛地拽了舒念一把,想要避开,可她离得太近,纵使躲避及时,桌子没挨到,桌子上的碗筷还是没能躲开,被连续砸中,舒念身形不稳,险些摔倒,不等看清楚,左手一撑才算稳住没有摔倒在地,只是手心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后苏灵韵惊呼出声:“念念!你手流血了!”
舒念低头去看,原来自己左手不偏不倚按在了一块碎瓷片上。
宁许巧的亲舅舅就是青城巡警的署长,所以遇到这些地痞流氓,三人都没在怕,单论这个,就没人能把她们怎样,加上苏灵韵和舒念家都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打点下,别说平息事端了,就是搞死这几个小混混,也是绰绰有余。
加上周围有证人,巡警很快便了解了此事,专心去追那几个闹事的男子,今日的聚众闹事事件被定性为流氓挑衅,甚至都没有让她们三人去做笔录。
不待巡警说完话,宁许巧就不耐烦催促道:“能不能快点?没看见我朋友手还流着血吗?”
苏灵韵在旁敲边鼓道:“就是,出了事你们能负责吗?”
巡警赶忙完事,让她们走人。
舒念哭笑不得:“你们俩够了啊,就这点伤我能出什么事?”
苏灵韵不同意:“流这么多血怪吓人的,宜早不宜迟,赶紧去看看吧,我刚才打听过了,离这里两条街的位置有个济世大药房,里面的中医医术很不错,咱们去那儿。”
宁许巧没有消气,准备去巡捕房打听下这两个混混的来头,苏灵韵原本就是挤时间出来的,下午还要跑一个采访,一脸愧疚,舒念笑话了她一顿:“平日爽利的人这时候黏糊什么?我不过擦破了点皮,多大点事?赶紧走吧!”
苏灵韵也知道舒念无大碍,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执意要将舒念送进药房再走,刚才进门后,她拉住一个伙计面露凶相地威胁人家赶紧给舒念处理伤口,直到人家点头她才离开,她人是走了,留下舒念一个人尴尬地道歉。
伙计指了指前方,说:“麻烦小姐先等一会儿,大夫现在还有旁的病人。”
刚要点头,身后一阵杂乱之声,舒念和伙计同时望过去,却见一名老者晕倒在地,带倒了一个板凳。
伙计快速撇下她跑了过去,又有几个人围上前,其中一人冷静而快速施针,片刻之后吩咐伙计将老者抬到后面内室诊治。
堂里坐诊的大夫原本有两个,此时就只剩了一人,刚才在另一人那里排队的都赶往唯一的大夫那里,队伍又变长了。
舒念咬着上唇,开始发愁,她觉得自己也挺严重的,至少从流血的程度来看。
正在发愁,肩上一沉,回头去瞧,只见一名看起来很眼熟的男子眼带笑意对她说:“让我为你先行诊治可好?”
舒念一脸狐疑:“你是?”
男子急急说道:“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再仔细看看。”
说着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脸。
“我是唐立群啊!”
男子说着,见她仍旧一脸迷茫之色,急忙补充:“就前些天,在中心街那个!”
他做出握拳喊口号的动作,随后压低声音提醒:“就示威游行,后来我被警察追,你还让我上车,带我逃了的那个唐立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