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因为爸夸你几句就完事了?妈你是不是贤惠过头了?这种事能忍吗?现在不是穿衣吃饭这些小事,而是有个女人,在抢你的丈夫!”
话一出口,舒念就后悔了,果然,不善言辞的母亲听到这话后惨白了脸。
舒念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仍旧为母亲的不作为气愤不已。
“你父亲说了,他不会让她进门的,我还有你跟大哥,咱们在这个家的地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没有人能威胁到咱们娘仨。”母亲说着这些话,似乎语气坚定一些,不知道是在安慰舒念,还是在慰自己。
舒念听着,心里弥漫着哀其不争的愤怒。
“何况,我确实没读几年书,勉强认得些许字罢了,你父亲是个喜好文墨的人,平日里吟个诗赏个月,我都不懂,难以让他尽兴,有个女人能开解下他,在他有雅兴的时候陪陪他,也挺好的,她能做这些我做不到的事。”
母亲的声音轻轻的,舒念听她说得越发不像样子,刚要反驳,就听母亲最后低低叹了一句:“你外公过世多年,我娘家早就衰败,娘家的人这些年也都是靠着你父亲帮衬才能勉力维持,如今,我去哪里找个能为我撑腰的娘家,来跟我的夫君闹呢?倘若我一朝同你父亲闹翻,再牵连你的舅舅们和姨娘们,那岂不是更不妙?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旁的女人来沾你父亲的光吗?我意气之下吵一架,然后离开家,便宜了谁?你想过没有?听我的,别闹了,你父亲待你们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对你,说到底,这些都是我们做长辈的事,你一个小辈,就不要再插手了。”
舒念只觉满腹辛酸言,却无从下口,母亲的神情较之她更显悲切,舒念只觉心中一片苍凉,越想越不住摇头,甚至笑了出来,不敢置信道:“我一直以为,你与父亲鹣鲽情深,恩爱有加,原来也都藏着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心思和考量。”
母亲面色淡淡的,衬得舒念的愤怒和不甘越发多余。
“你才多大,一个家,夫妻之间的事能知道多少?”母亲落寞的面容像针一样刺痛了舒念的心。
她不忍心再在母亲伤口上撒盐,毕竟年少气盛,难以忍耐,一个人偷偷跑到书房准备跟父亲理论,却没见到父亲的人影,只见到大哥舒青阳,见到自家妹妹满面愤恨,舒青阳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舒念和盘托出,依她的意思,是想联合大哥一起找父亲闹,施压,让他断了与那女人的关系,可舒青阳听完,只沉默了片刻,便对她说:“父母的事,我们做晚辈的,还是少说为妙。”
舒念像是被人一闷棍打倒,她气急败坏拉着舒青阳吵了起来,兄妹俩谁也没说服谁,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从那时候起,舒念暗暗在心中发誓,以后她绝对不要像母亲那样,在婚姻中卑微懦弱。
说来好笑,当初答应嫁给钱家义,也是她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做的决定。
首先,两家相识已久,彼此了解底细,知道钱家不是那种混吃混喝的财主,起码人品有保证。
其次,舒家与钱家财力和社会地位都几乎相当,没有什么差别,也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婚后不会存在高攀与否的问题。
第三点,也是最后起了关键推动作用的一点,就是钱家义相貌好,二人相处也算融洽。
综合以上,舒念判断,她的婚姻建立在此基础上,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如今想来也是好笑,母亲和父亲的婚姻好歹维持了七八年才出现的变故,而她,精心挑选后,又尽心维护的婚姻,不过半年而已,还没有撑过一年,就已经陷入危局。
舒念忽然觉得委屈,自从结婚后,她修身养性,竭力去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为何会落得如此结局?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想要一个真心待她的丈夫,她已经将自己藏好,为什么还是不能如愿?
青城偌大,她却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走路太多,又穿着带跟的皮鞋,磨得脚疼,累得腿疼,却不能回家。
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不过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也许很早之前,就只有她一人视其为家,对于钱家义来说,不过是一个束缚他寻找真爱的牢笼,里面有他不喜欢的人,待着如同煎熬。
钱家义就已经心不在此了,既然如此,何必强行将他的人困于身旁呢?也罢,她并不愿做那个强人所难的人。
更何况,钱家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心中想要护着的人,从来不是她,而是宁许巧。
只是,为什么会是她呢?为什么会是宁许巧?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舒念又觉得自己真是蠢得无比,就应该是宁许巧啊,放眼望去,谁人及她的美貌自信又不乏娇俏野性,现在回想起来,当日钱家义第一次见宁许巧,就应惊为天人,他毫不掩饰对她美貌的赞叹,眼神追随着她许久,只是那时的舒念并未留意,还是苏灵韵提醒,她观察了一会儿后才发现,只是彼时她将其归结为寻常男子见到宁许巧的正常反应,并未做他想,现在看来,苗头早已显现,不过是被她忽略了而已。
女人若失了爱情,失了婚姻,不过是换一种生活方式,可是加上朋友的双重背叛,舒念觉得自己大伤元气,难以复原。
不知第几根烟被熄灭,江潮生将已经空了的烟盒捏紧,抬手丢到后排座位上,长呼一口气,心中抑抑。
车窗被敲响,江潮生看去,竟然是袁少文,看见他后立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江潮生铁青着脸盯着他,袁少文不躲不闪,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江潮生抬手向一旁点了点,袁少文就跟没看见似的,不肯离开,继续站着,像是无声抗议。
江潮生只得下车,没好气地抬脚便要踹,袁少文身形几乎未动,只单腿抬起,灵活地向后退了一步,成功躲开这波攻击,随后又站回原位,昂首道:“督军大人,胥城的电报催了三遍了,您好歹给个信儿,别难为小的行吗?司令电话都打到您家宅了,再不回信,我没法交差了!”
江潮生上下打量他,笑骂道:“还敢躲?”
袁少文这才悄悄扭头,偷偷瞄他,迅速又转回去,维持刚才的姿势:“我说老大,舒老师一时半会跑不了,此事不必着急,也急不得,可司令那边,再不回信就要枪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