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七章 千古罪人(1 / 1)百里潮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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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一响,江潮生反应神速,立马蹲下,同时一把将舒念扯倒蹲低在地,二人靠至墙角,袁少文已经奔至眼前,护在身后。

屋外枪声阵阵,伴随着尖叫声,器物摔倒砸碎的声音,狼藉吵嚷。

舒念惊恐不已,听到身后有哭声响起,她回头,见是明水,已经被袁少文扯到身后,正压在墙根下哭哭啼啼,心头火起,这种时候最忌添乱,当即厉声喝止:“不许哭!”

舒念向来好言好语,这么多年相伴,即便做错事,她也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教训过自己,乍一听,明水愣在当场,随即便闭上嘴巴,强行忍住哭泣,袁少文难得放低声音解释道:“这种时候哭有什么用?一会跟紧我,不许乱跑,知道吗?”

明水含泪点点头,强行压着内心的恐惧,老实蹲在一旁,眼巴巴瞧着自家小姐。

舒念尽力让自己不失控,颤声去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这个小镇子上怎么会有人开枪?”

江潮生阴沉着脸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耳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一阵阵叫嚷声传来,这下舒念也听见了,她忽地开口:“是冲着你来的?”

虽然是询问,但她的语气却是笃定,楼下此时停了枪声,几个粗凛的男声在打听事,字字句句连在一起,舒念看向江潮生,他们在找他。

江潮生显然也领会到舒念眼神的含义,安抚道:“待会儿你们躲在后面,不要出声,相信我,我能护你周全。”

舒念望着他,极力控制自己在发抖的身体,江潮生一直握着她的手,怎会察觉不到,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楼梯口传来阵阵脚步声,就算是舒念再没有经验,光从上楼脚步声的密集程度就能听得出,来的人不少,打量下楼上的状况,除去她和明水两个女子,算上江潮生在内,一共只有四名男子,从数量上就没了希望,虽然人人都持枪,但无一不是小型手枪,方便携带,武器上也没优势。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舒念的心渐渐绝望。

声音在门口停住,袁少文刚要指挥大家拼上一把,最起码给江潮生争取一个逃命的机会。

但江潮生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抬起手,做出制止的动作,所有人看到,都没再着急开枪。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没有人露头,显然,都不傻,谁都知道,现在冲进来肯定是要喂子弹的。

僵持着,倒是江潮生先开了口:“门外的朋友们,既然来了,不妨进来说话,弄了这么大动静出来,应当是有话要同江某讲的吧?”

舒念倏忽攥紧手心,同她一直握在一起的江潮生立马察觉,扭头看她,随后对她安抚一笑,拍拍手背,站了起来:“大门已开,何不移步进来呢?”

其实她也没必要为江潮生开口说话担心,他久经战事,经验自然多的多,何况,舒念刚才也奇怪,对方若是为了杀人,大可以往楼上丢炸弹,拿着枪扫,听刚才的声音,楼下的枪声多半也不是为了杀人,男子吼叫‘滚’‘出去’之类的话,她听得分明。

思来想去,舒念断定对方是为了求财,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而是摆出一副逼他们就范的架势。

勉强得出这个结论,舒念心中陡地升腾起一股希望,只要他们不吝惜财帛,但愿他们一行人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门外缓步走进一行人,大概有六七个,前排一水持枪男子,缓步往里,呈防御状态,稍有异动,便会转换攻击状态,以舒念这个外行的眼光来看,来者步伐稳健,行动一致,一看就是与那些草台班子的山匪区别开来。

所以,求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她攥紧手心,刚刚回落一丝丝的心再次悬空。

看向江潮生,站立如松,神态却松弛,像是闲庭信步在自家院落里一样,袁少文和其他三名护卫已经分布在他身侧,呈半圆的保护状态,只有她和明水还缩在后面,同他们一对比,一前一后,一站一蹲,此时还缩在一边的她们越发明显。

舒念不禁为自己感到羞愧,她缓缓站起身,明水被袁少文叮嘱过,不许抻头,本来她也怕,所以难得听话地老老实实待在后面,见自家小姐起身,不由得着急去拉她衣角:“小姐……”

舒念握住她手,将明水拉了起来,极力压低声音,却无法克制地在颤抖:“不管你蹲着还是站着,待会儿来人总是能看得见的,既然这样,也别太窝囊了,好歹站直了身板。”

明水眼里含着泪,顺从地点点头,往前挪了挪,跟紧舒念,神色惶恐却又咬唇强自镇定,舒念看着一阵难受,险些落下泪来,生死未卜,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添乱,抬手拍拍明水的手背,舒念充满歉意:“怪我连累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江潮生在一起,就不会遭遇这种事,哪怕跟江潮生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次她多事非要带着明水一起来,也不会让她陷入险地,舒念心里自责无比。

情势紧急,她又不能多说,好在明水知她甚深,虽然已经害怕得要哭出来,还是用极小的声音回答:“小姐,别这么说,这些你护我周全,衣食无忧,我跟着你应当的。”

舒念只能拼命将涌起的泪咽回去,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微微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再无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门被推开,一行人哗啦啦涌了进来,舒念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江潮生眼疾手快将她拉至身后,用半边身子将她挡住,袁少文一直站在江潮生身旁,此时也挪了下脚步,恰好将明水挡在身后。

舒念向右前方看去,望了望袁少文,明水一直紧紧跟着自己,此时半低下头,惊恐地不敢抬头去看来人。

江潮生淡淡吩咐道:“少文,把枪放下吧。”

袁少文和其他的人不肯,江潮生轻声笑道:“真要开枪也无胜算,咱们人手太少,子弹也不够,举着还怪累手的。”

袁少文不肯,单薄的四个人持短枪与对面数倍于自己的长枪短枪对峙,显得格外伶仃孤立:“就算没有胜算,也要杀他们几个回本。”

江潮生一听,看不出深浅地笑了两声,赞道:“此话有理,也好,举着吧,输人不能输阵。”

舒念不安地望了望他,江潮生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回头冲她安抚一笑,舒念不知道作何回应,便也点点头。

“江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一个高亢尖锐的男声响起,紧接着,前面的几人闪开一条路,又有五六个人簇拥着一人走了进来,舒念止不住哆嗦了一下,镇定过后才发现,明水比她哆嗦得还要厉害,身体一直在发抖,扯住她的衣角,又要哭出来。

站定后,方才说话的那名男子才从后面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江潮生,确认是他不假,又发现了他身旁的袁少文后,才哈哈大笑,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没想到,今日不仅你在这里,连袁少文也在,看来我收获不小。”

话刚说完,他便留意到江潮生身后的舒念和明水,视线在她们二人身上逡巡片刻,才定睛在舒念的身上。

袁少文下意识动了下身子,想要将明水挡得严实一些,察觉到江潮生纹丝未动,才又慢慢停住,举枪的手坚挺无比。

“郑家也,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司令遍寻你不着,没想到你今日竟然送上门来。”

舒念饶是不关心政事,也知道邺城的将领名字就叫做郑家也,只是听说最近他犯了事,被胡天运撤了职,准备抓起来,但是被他先溜了,一直没抓到,原来为首这名身形高壮神色阴鸷的男子就是郑家也。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兴许是她眼里的打量神色太过明显,吸引了郑家也的注意力,他竟难得没同袁少文的出言不逊计较,而是指了下舒念,问道:“接到消息我还想不通,你江大督军平白无事来这里做什么,原来是佳人有约,赏花赏景啊!”

江潮生不接他的话,而是淡淡问他:“你躲了这么些日子,司令和我花了这么大力气都找不到你,今日露面,不怕后患吗?”

郑家也不在意地笑笑:“你这人,奸诈得很,上次去邺城全程没露脸,还伪装了身份,导致我身边的人,除了一个心腹和我以外,谁都没见过你真容,可你命比我那个护卫官硬,他杀你不成反倒丢了性命,所以,现在想要了结你,又不杀错人,可不就得我亲自出马吗?只要能要了你的命,我露一下脸又有何妨?反正,只要我想,你和胡天运那个老贼,谁也别想抓到我。”

江潮生冷笑一声:“你敢这么有恃无恐,还对司令出言不逊,看来,跟日本人的合作很是顺利,怎么样,傍上了日本人,好好的人不做,去给他们当狗,感觉如何?说来听听。”

郑家也面色垮下来,他冷冷说道:“怪就怪你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偏要走死路,我提醒过你,矿山的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你非要去查,说不得,这条命我就容不得了。胡天运这个老贼,派老子守着矿山,还骗老子说什么关乎他的族脉风水,放屁!哄得老子在邺城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一待就是好几年,钱钱不给,枪支弹药也没多少,兄弟们跟着我想吃饱穿暖都得自己想辙!要不是日本人告诉老子这山里都是金矿,我恐怕到现在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老东西耍得团团转!你以为你聪明,说白了还不是他的一条看家狗!”

江潮生面沉如海,静静听着郑家也的咒骂,污言秽语一波接一波,像是攒了好久,不吐难以平息心头之恨。

郑家也到底不是小孩子,骂了几句之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快速收敛了情绪,冷笑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若不是你嘴贱将这事捅给胡天运,老子还能再壮大下队伍,用不了多久,老子就能杀回去,宰了胡天运,自己做这个五省司令,你既然挡了老子的财路,就别怪我送你上死路。”

江潮生讽刺道:“你以为,日本人帮你上位之后,会无所图谋?蠢!”

“你tm给老子闭嘴!你以为这世间就你聪明?日本人给老子技术和人,炼出了金子,老子有了钱,人和武器都会有,还有他们什么事?好打发得很。”郑家也满不在乎道。

江潮生闻言冷笑一声,无不嘲讽道:“日本人若这般好打发,为何全国上下,商业军事无不被他们掣肘?你也动动脑子,他们既然支持你,就预备拿你当盘菜,你若是听话便好,不听话随时可以撤了你!”

郑家也大大地嗤了一声:“我跟你在这里废话这么多,不过是看你没几分的活头,可怜你罢了,你还以为你真能蹦出我的手掌心?就凭你和你带的这两个人?哦,对了,倒是你身后的美人还有点用处,我发发善心,让她晚一点去地下陪你。”

江潮生眸色乍寒,当即说道:“听说你现在每顿饭都要喝一盅日本产的酒,不喝就寝食难安,浑身难受,打摆子。”

郑家也面色一僵,随即冷笑道:“我当你还有什么把戏,不过是想说这个,是又如何?”

江潮生沉声道:“我知道你为何这般自大,你不过以为日本人的手段就是在酒里下点药,就算是毒瘾,只要你占住了金矿,日后成了五省司令,就算是顿顿少不了,也供得起你,所以,即便你发现自己有瘾了,也不当回事,多少王孙贵胄,都是一辈子躺着过的,不差你一个,对吗?”

郑家也收起笑意。

“你难道不知,日本人在你的酒里和饭菜里下得根本不是鸦片,是他们自己研制的慢性毒药,你现在陷得这么深,除了依靠他们给你的药缓解发作时候的痛苦,没有半点办法,而且对药的依赖剂量会越来越大,不出两三年,你的下场,不死也残,这期间,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扶植新的傀儡为他们所用,你不动动脑子,他们辛辛苦苦出人出技术,就是为了帮你炼金?这份钱他们自己拿去做什么不好?日本人向来胃口比天大,他们是连东南五省也要吞下去!中日局势这般紧张,你掂量清楚,平日糊涂一点就算了,一旦开战,可不要做了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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