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天芒山的藏经洞中,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珩景原本就是来看书的,所以看到依壁开凿出的石墙格子内摞得密密麻麻的书籍自然喜不自禁,立刻就沿壁开始翻阅查找起来。
而澄黛就不一样了,她虽然是受桃小别所托来找关于求离上神的典故,但同时她也是来找乐子的。眼下见这藏经洞中果然除了书就是书,别的再无他物时就忍不住撅起了嘴:“如此大的洞穴,当真光用来装书了!”
珩景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一本典籍一边笑道:“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见澄黛四处打量着也不拿书,珩景就又道:“你若只是好奇想进来瞧瞧便随意四处看看就出去吧,不必等我,我恐怕会在此呆上一整日,你会觉得无趣的。”
澄黛立刻摇摇头:“珩景哥哥莫要赶我,我虽确实存了好奇之心,但看书之心也不假,你不用理会我,咱们各看各的就好。”
珩景便朝她温和地笑道:“也好。”
见珩景开始专心致志的看起了书,澄黛立刻踮着脚尖摸着石壁打起了转,而口中喃喃地念叨着:“那些仙神典故都放在何处呢?那么多书,我该从何找起啊!”
珩景明明看书看得很认真,但似乎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就朗声答道:“你若要看仙神典故就往里走。”
“都是第一次来,你为何知道?”澄黛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珩景。
珩景就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指了指洞口处的一块图示:“那是一张布局图,上面有标示。”
澄黛这才看到一张四四方方而且硕大无比的图示刻在洞口的左壁上,她歪着头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我是瞎了吗?如此大的图示竟被我忽略了!”
珩景就笑道:“大多进了洞的人都会首先看向右边洞内的情形,没有看到这张图也是情有可原。”
澄黛就道:“那你为何看得这般清楚?”
珩景仍旧笑着回答:“举目四顾,这是我的习惯。”
澄黛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张雕刻在石壁上的布局图前仰起头仔细看起来,果然见那图上分门别类标注着经书区、图腾区、画轴区、曲谱区、棋谱区、法典区等十几个区域,而仙神典故区就在最里面的位置。
看清楚后的澄黛立马转身就朝洞的深处走去,珩景就在她身后喊:“要不要我与你同往?”
澄黛赶紧大声答道:“不要,我自己去!”
珩景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便低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籍。珩景看似看得极其投入,但他的耳朵却并未放过洞中的任何动静,就像此时,他听到澄黛的脚步声蹦蹦跳跳的在石壁间穿梭,他还听见她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又扔回去,对于那些搁置在石壁高处的书籍,她干脆飞身而起,悬浮于半空半趴在石壁上翻找着。
如此他二人一里一外的各自看着书,除了竹简相碰的声音和他们各自衣袂的窸窣声,洞中极其安静,像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一方天地,连风声也传不进半分。
澄黛的沉静让珩景很是意外,他侧过头向洞穴深处探了探头,虽看不见她的身影,但仍能听到她小声的嘀咕声:“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哎呀……”
澄黛的声音虽轻,于这格外安静的洞穴中却显得分外清晰,如同在珩景耳边念叨般,让他即便看不到她也仍旧感到心安。
如此一炷香时间后,洞穴深处突然传来“噼里啪啦”接二连三的闷响,澄黛更是惊呼连连:“哎呀……完了完了……”
珩景立刻丢下手中的书籍,一个闪身间就飘了进去,于是他便看到在最深处的洞壁前,大半个壁格内的书籍都掉了下来,横七竖八乱糟糟的散落了一地,而澄黛扑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珩景哥哥……我也不知为何……我就是想取一本书而已……哪知……”
珩景原本焦急的脸上竟漾出了笑意:“无事,捡起来放好即可。”说完就蹲下身子开始有条不紊的捡书。澄黛也立刻手忙脚乱地抱起一大摞书,可惜她归置的实在不够规整,刚刚抱起稍一摇晃之时,她怀中高高摞起的书籍便又接二连三地滑落于地,澄黛难以置信的看着更加凌乱的现场,瘪着嘴大叫:“哎呀,烦死啦!烦死啦!”
她那副沮丧又气恼的模样实在好笑,珩景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而澄黛干脆将手中剩下的书全都砸到地上,还气恼的将脚边的书也一并踢飞,只听她无比郁闷地朝珩景道:“珩景哥哥,我是不是很笨啊,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珩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推到墙角:“你就坐在此处休息,这些爬高踩低、搬来搬去的活儿原本就不是你应该干的,交给我便好,用点术法就简单多了。”
澄黛也不推辞,立刻笑嘻嘻地席地而坐,她正要说话却觉手边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一转头便见一卷竹简静静地落于身旁,想来应是方才那些书籍扑棱棱地往下掉时滚到了此处。澄黛随手将其捞起,立刻在简牍上看见金光闪闪的六个大字:求离上神传记。
澄黛立刻惊喜交加地朝珩景喊:“找到了找到了!求离上神传记!”
珩景立刻放下手中尚在归置的书籍,走到澄黛身边接过简牍大致看了几行,便抬起头对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说完将简牍还给她又道:“你坐在此处静静观看,我去将那些落下来的典籍全部归位。”
澄黛一边点头一边展开简牍一字一行地看了起来,她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的赞叹:“桃小别的爹爹也太强了!当初可是将我四湖收拾得哭爹喊娘啊!”
珩景便笑道:“天界第一天神的名号岂能有假?”他说完澄黛并未接话,珩景回头一看,见她正捧着简牍看得入神,珩景的唇边便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但他也并未再多言,朝着那些乱糟糟的典故一指,那些横七竖八的简牍便如识路般接二连三地飞到放置书籍的壁格上,不但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还井然有序。
因为掉下来的书籍实在过多,即便珩景使用了术法,也是半晌后才将所有的典故归置妥当,等他转身想告诉澄黛大功告成时,便见澄黛抱着求离上神的传记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她睡得很香,浓密的睫毛如羽扇般扑闪扑闪的颤动着,远山一样的眉目轻轻地舒展,脸上的表情柔和而沉静,既没有平日里那些龇牙咧嘴的怪样,也不见气恼娇羞之色,仿若还原为一个孩童的本真模样,那般的通透纯良。珩景一时看得呆了,他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抚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但他的手举在半空却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喟叹一声轻轻放下。只见他半跪在澄黛面前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道:“我的七公主……何时才会……看得见我?看得清我?”
而睡得昏天黑地的澄黛又如何能听见,不过她应是做了个美梦,因为分明看到她的嘴角渐渐上扬,向珩景露出了一个娇嗔柔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