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归在法阵中央的水晶球前站定，朗声道：“承蒙天佑，北辰建国万余年屹立不倒，今朕与诸位聚于此处，行祭祀之礼，以上达天听，护我北辰万世长安！”

灵力将他的声音传的得很远，寂梦城大街小巷上，人人都肃立着。

夜清归对水晶棱柱上的十二位长老点了点头，用灵力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了水晶球上。

同一时间，十二位长老也将自己的灵力尽数注入水晶棱柱。

祭祀台上的法阵冒出一阵亮眼的白光，飞速旋转起来。

少顷，一束白光从水晶球上冲天而起，没入云霄。

雪停，风静。

点点淡金色的荧光从空中落下来。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护我北辰万世长安！”

“护我北辰万世长安！”

“护我北辰万世长安！”

锦月却看到，在淡金色光芒的遮掩下，点点莹白从每个人身上飞出来，往水晶球汇聚。

锦初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阿姐，是元力。”

元力，是每个人身体中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

锦月看了看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穆的神色，似乎除她之外，并没有人看到那点点莹白。

楼御辰对她传音：“只有我们能看到。”

红尘域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元力的存在，只有幻灵的人，才知晓元力的重要性。

若是一个人失去过多的元力，便会逐渐衰老，直至死亡。

好在这个法阵只是吸取每一个人身上的一点点元力，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损伤。

但再小的水滴，若是汇集起来，也会成为涛涛江河。

寂梦城数千万人口，从所有人身上抽出一点点元力汇集，其数量难以估计。

沧澜，到底想做什么？

锦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握着锦月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九千年前的尸山血海，在这一刻，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锦月拍了拍锦初的手背以示安抚。

她知晓元力的重要性，且看着这个法阵，总有一种熟悉感，却无论无何也想不起来。

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法阵，很危险。

鹿幽谷。

鹿灵萧站在同寂梦城中央一模一样的祭台上，看着北辰方向冲天而起的光束，神色严峻地与几位长老对望一眼。

几位长老立刻飞上水晶棱柱，严阵以待。

鹿灵萧闭了闭眼，虽极不情愿，还是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了水晶球上。

同样的冲天光束，自鹿幽谷直冲云霄，变成点点淡金色光芒洒落。

鹿灵萧站在漫天金光中，眸光寂然。

九千年前，沧澜从封印的薄弱处放出一缕神魂，来到鹿幽谷。

时任灵鹿族的族长是鹿灵萧的父亲，面对沧澜的步步紧逼，他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鹿灵萧的父亲耗尽生命，却只是重创了沧澜的神魂。

沧澜用他残破的神魂，向灵鹿族下了诅咒。

凡灵鹿族人，不可踏出鹿幽岛一步，否则，必承受蚀骨剜心之痛。

除此之外，灵鹿族人需每年向他祭祀，否则，子孙凋零，全族尽灭。

每年的祭祀，沧澜从灵鹿族吸收的元力，是北辰的三倍。

他们灵鹿一族，就像是被沧澜圈养在鹿幽岛的养料，每年准时为他提供元力。

这样的日子，鹿灵萧过了九千多年。

眼见着族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身为族长，却束手无策。

三年。

鹿灵萧望向长落山深处，额间翠绿色水晶闪过一道幽光。

待三年后诅咒解除，他便前去与沧澜做个了断。

一刻钟之后，北辰的法阵停止运转，金色光点淡去，雪又重新落了下来。

同一时间，灵鹿族的法阵爆发出一阵更为刺目的光亮，又沉寂下去。

长落山深处的黎明沼上空，一个巨大的法阵浮起，淡淡金色光芒旋落。

在金光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刹那，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虚影凭空出现，截住了散落的元力。

半空中，一个黑袍人踏风而立，黑色衣摆随风舞动。

他向下一瞥，嘴角轻扬。

“成王败寇，你已于九千年前落败，何必再垂死挣扎。”

话落，五指成爪，向空中虚虚一握。

法阵瞬间碎裂，金色光芒也尽数被黑雾吞噬。

“若不是时机未到，真该让你去忘川河中受永世沉沦之苦。”语气中似有惋惜，散落在风里。

黎明沼下方，一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一声怪笑，忽然响彻在黑暗里。

“成王败寇......”沙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落，如同枯木断裂。

一道雪白的光芒，在黑暗里亮起。

血红色眼睛又闭上。

他还没有败。

天边一抹紫光如同流星划过，迅速落在黎明沼上空。

星漓负手而立，垂眸看向下方早已恢复平静的黎明沼。

墨色的瞳变作妖异的紫色，顺着黑色的沼泽地，一寸寸看过去。

眸光一凝，伸手朝下一抓，一片黑色的花瓣出现在他的手里。

犹有莲香。

星漓轻捻着花瓣，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力量，面色微凝。

看来他这个尊主之位，是暂时不能让出去了。

花瓣忽然化作黑雾散开。

无极深渊的宫殿里，正坐在王座上的人睁开眼睛。

“朝暮。”语调平静无波，如同千年不变的忘川之水。

殿外传来银铃的清脆声响。

朝暮婷婷走进来，“大人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沧澜不足为惧。”语调一转，“不过今日却是遇到一个人。”

“哦？不知是何人，能让大人如此感兴趣？”她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兴味。

那人站起身，走出大殿。

整座宫殿浮在半空，可以隐约看到黑暗里蠢蠢欲动的魔兽与四处残破的建筑。

朝暮跟在那人身后，听到他微凉的声音。

“雪无这盘棋下了九千多年，而我今日遇到的这人，是他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

“那大人可要毁了这枚棋子？”

最重要的棋子被毁，不知那位如霜似雪的大祭司脸上，是否会出现裂痕？

“不。”那人微微摇头，“你说，若是棋子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还会甘心做棋子么？”

“大人的意思是？”

“与其毁去，不如让他们两两相争，而我，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好。”

那人伸手朝虚空一抓，不远处相斗的两只魔兽，化作血雾爆开。

他忽然大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