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安走出屋子,发现这里正是学府旁边的一间大院。
“薛府长,我们这样直接出门不会被发现吗?”
薛从南跟在他身后,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果然如他所言,两人一路沿着大街走到客栈,虽然远远地能听到梆子声和稀稀拉拉的巡逻队的脚步声,但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两人站在客栈下,江白安给薛从南指了指三楼,“殿下就在三楼东边的房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说罢,拱了拱手,“希望太子殿下一路顺利。”
薛从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江白安,对吗?来的路上你告诉我的,你既然不想掺和下去了,那就走吧,我也不强求你。只是,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方便说,你明白吧。”
江白安镇定地笑了笑,“府长多虑了,在下混江湖的,规矩还是懂的,这件事绝对不会从在下口中传出。”
“如此便好。”薛从南从取下腰间一个牌子,“喏,你拿着这个,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就去那个宅子里找我,未来一段时间我会在这里待着。”
江白安收下腰牌,谢过薛从南,也不在多留,闪入小街中,眨眼间,身影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薛从南看了看离去的那道背影,紧接又着看了看远方的天空,眉头微皱,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不久之后还会见到这个家伙。
...
夜色笼罩着永沂县城,南门的守军已经关闭了城门,城卫的卫队长站在顶楼,看着城外的夜色。
最近北方战事吃紧,帝国境内有不少动荡,每天晚上,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是他只觉得眼前的夜色忽然模糊了,和面前的火光融为一体,紧接着,一股难以遏制的困意袭来,整个南门的城墙上下,大小城卫都躺倒在地上,昏沉睡着。
三名黑衣人猛然从城墙上冒出。
“快去打开城门,注意,尽量不要杀人,在找到苏映之前,谁也不能把事情闹大。”
原本紧闭的城门开了一个小口子,十数名黑衣人鱼贯而入,然后城门又缓缓闭合,城墙上的三名黑衣人也一跃而下,融进城中的阴影之中。
...
江白安沿着小巷,一路摸黑回了家,打开家里大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转过身来,院子里站着一个高壮的身影,他蓄着短短的胡须,仗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此时正看着江白安,眉眼不怒自威。
“爹?”江白安试探着喊了一声。
这名中年人正是江白安的父亲,江文海,此时他看着江白安,眼神中蕴含着一丝愠怒。
“你小子是不是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你给我进屋来。”
江白安苦着一张脸,今晚果然还是逃不出被说教的命运,此时,旁边屋门也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少女,正是江凌。
看到二哥回来了,江凌本来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被江文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吐了吐舌头。
“完了,又得挨骂了...”江白安硬着头皮,跟着江文海到了主屋。
自己的母亲已经坐在椅子上,父亲走进去,坐在另一侧,江白安就站在二人的视线交织处,这样的场景莫名的熟悉,他忽然恍惚了一下,自己的前世也是这样,少年心性,总是顽劣的,每每闯了祸,惹得父母发脾气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训斥自己。
“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最近不太平,不太平,你是不是都当成耳旁风了?”江文海严厉的呵斥声将他拉回到现实。
“没有...爹,我有活干,生意上的活,这次非我不可...”
江文海眉毛拧巴在一起,“我说了,生意再红火,再赚钱,那得有命花,知道吗?现在外面战事紧,境内又不太平,你大半夜的出去晃荡,被抓到官府怎么办?别的不说,被抓到官府好歹还能捞你出来,你要是碰到了什么贼人,你小命还保得住吗?”
江白安只能低着头,他明白,他们只是担心他的安全,他其实也说不清楚对面前之人的情感,亲情?是有的,更多的,是尊敬吧。
“爹...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我好歹不也是个武者吗...”
“武者?你那个锻体初期的本事?你知道吗?你和战场上的大头兵没两样,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是炮灰,是死多少也没有人在意的炮灰。”
“你赚多少我不管,你给我老实下来,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的老实也行,要不就学学你弟弟,好好地去读书,别整天东跑西窜的。”
江文海训斥完,和自己的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何映秋站起身来,“好了,白安昨天还染病了,回去休息吧。”
江白安点点头,转身出了屋。
“二哥。”
江白安扭过头,是江凌。
“爹娘又吵你了。”
他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没事,爹娘是为了我好。”
“二哥你也是,昨天刚刚被人抬回来,今天转身大晚上还不回家,爹回来知道这件事以后,发了好长时间的脾气了。”
“行了妹子,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
打发走了江凌,江白安沉吟了一会,决定去找自己三弟。
江家兄弟姐妹四个人,江凌住在爹娘房间的旁边,自己三兄弟则住在这东边一列厢房。
江弘文的房间内还亮着灯,应该还是在挑灯夜读,江白安不禁叹了口气,是啊,果然老老实实念书的学霸最让父母安心了。
敲门。
“进。”江弘文的声音传来。
江白安推开门,走了进去。
“二哥?你怎么来了?”
江弘文的房间内满是书卷,此时他正挑着一盏煤油灯,坐在书案前,执笔在书卷上做着一些批注。
“还在学习呢。”
“是啊。”江弘文继续埋首,“爹娘又训斥二哥了吧,我从屋里都听到了。”
江白安摆了摆手,“不说这个,弘文,你知道薛从文这个人吗?”
江弘文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知道啊,安平郡学府的府长啊,他最近来我们学府了,我还见到他了。”
“怎么了二哥?忽然想起来问这件事。”
江白安摇摇头,“不是我,我今日接了一个活,就是要给那个薛府长送东西,但是找来找去,找不到这位府长住的地方,他住在学府里面吗?”
江弘文摇头,“不是,我们学府有一个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宅院,我如果没猜错,薛府长应该就住在那座院子里。”
江白安点了点头,自己今日就是被抓到那所宅子里了,他继续旁敲侧击,看看自己的三弟知道多少东西。
“这府长应该很厉害吧,这是专门来给你们讲课的吗?”
“不知道。”江弘文用笔杆拄着下巴,“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来了以后,只是在我们学府视察了一圈,也没讲过课,应该只是转转吧。”
江白安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好了,既然这样明天我就能把东西给这位府长送过去了,弘文你也早点睡觉,劳逸结合,事半功倍,这道理你也应该明白。”
“好嘞二哥,你明天可别乱跑了,小心爹揍你。”
江白安尴尬的笑了几声,推门离开了。
薛从南不是来讲道的,难不成是专门来营救太子殿下的?也不对,如果是专门来,他看到书卷的时候也不会惊讶,要不然是装的?实际上是想谋害太子?那也不对,如果这样,自己应该没办法活着回来。
挠了挠头发,算了,现在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考虑的,希望这个太子殿下一帆风顺吧,这样以后我还有好处可以拿,江白安默默想着。
...
城南废宅。
“确定王江是逃到这里来了吗?”一名黑袍人突兀地出现在屋檐上。
此时的废宅中,虽然一片漆黑,但是如果是江白安开了夜视在这里看,一定会倒吸一口冷气,每一片阴影下,都站着一位黑衣人,他们状若死物,气息微弱,仿佛与阴影生长在了一起。
“报告大人,当日王江中了暗影毒,根据毒蟾的情况,他确实在此地。”
听报告的这位黑衣人,正是城门上三人的首位,“挖。”
他的眼瞳一片死灰,像是一具行走的死尸,“我能闻到此地的死气,王江一定就在这里。”
他看着不远处的县城,冷声笑道,“呵呵,殿下啊殿下,大人苦心经营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将你逼到这一步,可是费了我们好大的心计,这里离皇城那么远,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回去。”
“更何况,你的翅膀已经被掰断了,你若不能死在外面,我很难交差啊...”
话语冰冷得像是刀刃,将这平静的夜幕割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