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江白安答应了爹娘,不能晚归,所以他没想着去送货。
附近的酒肆。
“叔,要二斤春陵。”站在柜台外面,江白安冲着里面喊道。
“哟,这不是白安吗?怎么了?又接活了?”卖酒的陈叔掀开布帘,从里面的作坊里走出来。
中年人名叫陈铭,一脸粗犷,汗巾随意的搭在脖子上,已经微微泛黄,他摸着板寸的头发,嘟囔着,“二狗呢?老子说了要他看店的,怎么跑出去玩了?”
江白安莞尔,接过陈铭打好的酒,递过铜板,转身出了酒肆。
他平日里也不喜欢喝酒,即使是前世,最多也只是在聚会应酬的时候喝上一点,他今日来买酒,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处理手中的银子。
这枚银锭是黄浩给他的,是一枚分量十足的官银,放在手上掂量着,江白安估摸着这起码有上四十两。
“啧,不愧是太子殿下,出手就是大气。”
但是平头百姓,是不能使用官银的,最多用些碎银,在此之前,江白安也不是没有得到过银元宝,他尝试过用手直接掰碎银子,但是这个时代的银锭似乎有特殊的熔炼方式,异常坚硬。
此外,即便是碎银,也是经过熔铸的,有一定形状才可以使用的,在钱币这一方面,武池王朝的管理异常严格。
拎着一坛酒,江白安沿着小巷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一间极其破旧的院子前。
院子的大门单薄的像是一层纸,让人不仅担心,叩门时的下一个瞬间,门板就会裂开。
江白安轻轻敲了敲门。
良久,里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啊,大上午的敲老子的门,找晦气受吗?”
紧接着便是门栓滑动的声音,两扇门中间闪开一道缝,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探出头来,浑浊的老眼在江白安身上打量了一阵。
“你是那一次来的小子?”老头的声音很是粗哑。
江白安笑了笑,举起了手上的一坛酒,“正是,小子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拜托白爷。”
白爷不见外,接过酒坛,撕开酒封,凑着坛口闻了闻,一脸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你小子有心了,老子上次只是提了一嘴,你倒是真给我带了一坛。”
上一次江白安来这里,多亏了一次委托,他才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曾经似乎是宫里的铸银师,本来是打算安享晚年的,但是他的儿子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给老父亲,自己溜得没影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反正大家都管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叫白爷。
江白安看了看抱着酒坛不松手的白爷,“白爷...咱们,进去说?”
白爷随意的挥了挥手,“走,你跟我进来。”
院子没有砖石,都是黄土踩实了的土地,破烂的老屋大门敞开着,散落着一地的空酒坛子。
白爷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个豁口的黄瓷碗,已经开始喝上了。
江白安咳了一声,从袖中拿出那枚银锭,“白爷,这次是想让您帮我把这枚银锭化了。”
白爷听到他的话,本身是不在意的,但是看着这锭银子的成色,竟是破天荒地将手中的酒坛放在地上,从他手中接过这枚银锭,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中,仔细地打量起来。
他眯着眼,像一只苍老的秃鹫,看的江白安后背一凉。
“小子,我没想到啊,你这银子哪里来的?”
江白安自然不能说,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当下只是拱了拱手,“受人之托罢了。”
白爷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忽然,满脸的皱纹舒展开,露出一口黄牙,自语道,“也罢,老头子我干的本来就是杀头的买卖。”
他看向江白安,“这是看在你小子今天还知道给老子带壶酒,老子接下了,但是规矩不能变,和上次一样,明白吗?”
江白安点点头,白爷口中的规矩,就是所谓的抽成,私自熔银,是砍头的大罪,所以每一次重铸,白爷都会从中提走两成,毕竟,没有他的本事,一般人也用不了这些东西。
“好了,老头子我要开始干活了,你明天之后就可以过来取了。”
江白安也不多留,告辞一声就离开了。
剩下白爷一个人蹲坐在小板凳上,手里还摸索着那块银锭,脸上露出一抹追忆之色。
“好熟悉的银两啊...只是,没听说过啊,皇城那边来人了?这小子...从哪里搞来一块这锭子...”
...
江白安远远地就看到黄浩在风清阁门口站着,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
一个爆栗敲在黄浩脑袋上,“浩子,你小子怎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黄浩委屈的转过身来,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上面还纹着金色的丝线,“二哥,这不是来送东西嘛。”
那你趴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干嘛,内心吐槽了一句,江白安接过来小布袋,和他当日见到的收纳袋长得一样,问了一句,“谁送的啊?”
“就那群人,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神神秘秘的,临走前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黄浩眼巴巴看着这个小袋子,他也是看得出来,这收纳袋的贵重,一般平民怎么会用得起这种东西。
“走了啊...”
也是,太子殿下遇刺一事绝对不简单,从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支援就足以说明,这次伏击就像是一张大网,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既然已经顺利见到薛从南了,此地,终究是不宜久留。
“浩子,那你留下来玩会?”
黄浩思索了一下,跟着江白安走进了风清阁,“也行,反正店里没什么事情干,平常我也只是坐在那里听人说书。”
两人坐在桌边,不少人都是看到了江白安。
一群少女围了过来,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纤瘦身影坐在江白安身边,“小掌柜的,你家的稀奇玩意还真多。”
少女的手中拿着一块类似于香皂的东西,这是江白安在结合了前世的生活知识,加上走街串巷搜罗来的各种材料,亲手做出来的手工皂,虽然不及前世的那般顺滑,但是在这个人人洗衣用碱灰草汁的时代,也算的上神奇的东西了。
“喜欢吗?喜欢就送你了。”江白安笑了笑,风清阁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送货和茶水钱,至于柜子里摆的稀奇玩意,只是用来吸引人的目光的,随便送掉,倒也不可惜。
“真的吗?谢谢二哥。”少女眉眼弯弯,收下了这块香皂。
“那啥,二哥,要不,你也送我一个呗。”黄浩探过来头,笑嘻嘻道。
“一两银子。”江白安面无表情。
“别啊,二哥,你这是区别对待。”黄浩一阵惨嚎,趴在长桌上,引得周围一群少女娇笑连连。
这个朝代倒没有史书上记载的古代的男女尊卑,性别平等,也是少见,江白安招呼来小二,“给我上一壶花茶来,要茉莉的。”
小二点点头,“好嘞,掌柜的。”
不一会,一壶花茶冒着清香就被端到了江白安面前。
“那人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江白安给黄浩斟茶。
“没有,只是我记得,他们走后不多时,就来了一个人,说要住房,点名要住三楼。”
江白安倒茶的手微微一颤,背后的人反应也是快。
他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感受着唇齿间淡淡的清香,叹了一口气。
希望太子能够成功回去吧,自己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一下这颗大树。
“小掌柜的,我也要喝。”
不知道哪位少女开的头,一群姑娘也争着要一起喝茶。
罢了罢了,女人真烦。江白安这么想着,又吩咐小二拿来几套茶具。
柜台后,江凌挽着何映秋的胳膊,看着自家二哥周围的不少少女在说笑打闹,嘟着嘴巴,不满道,“娘,你看二哥。”
何映秋抚了抚江凌的头发,语气倒是有些自豪,这几个儿子的模样,都是随她多一些,“你这几个哥哥,哪个生的不俊俏?只是你大哥在外面当兵,你三哥脑子不算灵光,就属你二哥机灵,自然吸引这些小姑娘。”
“哼...娘总是这样说。”
“好啦,不过,你二哥年纪也到了,也应该找个媳妇管管了。”何映秋摸了摸下巴,看着不远处的,“不过,看起来,你二哥到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啊。”
这般说着,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老大在外面当兵,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要不,就先张罗老二的吧。”
江白安正安逸地喝着茶,猛然觉得背后一寒。
“难不成是前几日染的风寒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