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白安坐在风清阁里,正在清点货架上的物品。
“手工皂还剩十来块,得补点上去。”
“香水也该兑点了。”
“明天拿到手估计有三十两银子。”
坐在柜台前,江白安敲打着算盘,正在对账,伙计们已经去休息了,店门也拴上了。
他拿出苏映托黄浩送来的收纳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本书,书名妖元诀,江白安先将书放在一旁,拆开信件看了一下,是苏映写来的。
“此次出行,多谢相助,如果阁下愿意,可以携带此信件去皇城,本王定会重用,如不愿,本王依然有重谢。”
看起来苏映有招揽自己的打算,是因为帮了他一个大忙?还是因为薛从南说出了自己阴阳师的身份?
忽然,似乎有一阵沉闷的倒地声响起。
“后院传来的。”自从使用过白猫的能力之后,江白安的感知能力也有所提升,他抄起一根棍子,缓缓地挑开门帘。
月光如水,洒落在庭院中,只是有一道身影略显狼狈,躺倒在院墙根下。
江白安不敢放松,死死地捏着棍子,走得越近,面前的这个身影就越发清晰。
“你是?”江白安一时间不敢确认,又靠近了些看了一眼,看清来人身份后,他正打了眼睛,“聂大人?”
眼前的正是苏映的贴身侍卫,聂风,他现在一脸血迹,胳膊无力的垂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江...江先生,我等随殿下出城后不久,便遭遇埋伏,但是我们拼死杀回,现在薛府长带着殿下躲进了学府之中,希望您...能够帮助我们。”
江白安傻眼了,我可以拒绝吗?
薛从南呢?他也被重伤了吗?那我去和不去有什么区别?
聂风此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江白安一咬牙,给他拖进了店铺内,找了个毯子盖了一下,确认他还活着之后,江白安松了一口气。
“唉,这次可能要有大麻烦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翻身出了围墙,身影像是一道皎洁的灵猫,转眼间消失在街角。
...
永沂学府,旁边的大院中,薛从南虽然面色苍白,但是依然平静,此时的他衣袍上满是血迹,胸口起伏着,很明显还没有完全整理好状态。
在他的身旁郑元,苏映两人直接瘫坐在墙边,大口喘息着,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惊魂未定。
他们出城后不久,便是遭到了一伙黑衣人的追杀,几人拼死杀出,在城郊外东躲西藏,最终趁着城门关闭前逃回城内。
“呼...呼,如果让本王活着回去,一定将他们连根拔起。”
苏映的脸上是一股浓重的戾气,尽管他平日里一直是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但是此时杀性也是被激发了出来,几个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兄弟,此时也是上了他的必杀名单。
“等本王回到皇城,你们都给我等着。”
一旁的郑元苦笑了一声,“殿下,现在还是先想一想怎么保命吧。”
苏映收起脸上的戾气,倚着墙壁,“聂队长呢?”
“去找江白安了。”
沉默。
良久,苏映开口道,“郑公,你说,他会来吗。”
“殿下留给他的东西应该送到了,他如果明白您的重用之意,一定会来的。”
“是吗...”苏映无言,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特,就好像,根深蒂固在民众心中的皇权,在他那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就在此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薛从南睁开眼睛,望向漆黑的夜空。
“他来了。”
一道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接近,紧接着响起几声砖石的踩踏声,一道敏捷的身影,飘飘然地降落在院内。
江白安抱拳,“殿下,江白安到了。”
苏映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欣慰之色,但是很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出城不久,对方就追杀来了,虽然我们杀掉了对方几人,拼死杀了回来,但是郑公他们都受了极重的伤势,一段时间内难以战斗,对了,聂队长怎么样。”
“殿下放心,在下将它先安置在了风清阁内,不知殿下现在有何指令。”
苏映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江白安,你今日能来,深得本王心,如果本王有朝一日能够身披黄袍,必然让你封官进爵。”
江白安笑了笑,“殿下不必给我画饼,不如说一下您的计划,实不相瞒,在下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心意,高官厚禄,倒不必着急着应允。”
苏映眼神奇特地看着他,“你是个很奇怪的人,江白安。”
说罢,他自嘲的笑了几声,“罢了罢了,现在本王只能相信你了,城内眼线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但是城外一定是危机四伏的。”
“所以,本王需要你去求援。”
江白安早早地预料到了,如果没猜错,太子殿下现在需要一名足够强大的帮手。
“皇城?”
“正是。”
苏映挥手打出一枚玉符,“这是一份阴阳符中的其中一半,两符能够互相确定对方的位置,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可能会躲在其他地方,给你这枚符,防止你回来时找不到我们。”
江白安握着温凉的玉符,力量浸入其中,茫茫之中,似乎面前有一道光柱耸立着,那是苏映手中的另一枚。
他握着这枚符文,迟疑了片刻,“殿下不怕我出去就卖掉您?”
“哈哈哈...江白安,你果真有趣。”苏映笑了出来,但是旋即恢复了平静,他锐利的目光对上江白安的双眼,“本王对自己的眼力有信心,就算看错了人也不要紧,更何况本王也算是栽在这里了,本王就赌你能到皇城。”
江白安沉默,片刻,“如殿下所言,这枚玉符能够定位到互相的位置,那如果在下半路失败...”
苏映一脸平静,“没错,如果你成功了,本王重赏你,如果你死在半道上,本王也会被发现,和你一起死,怎么样?江白安,太子陪葬,是不是足够风光了?”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却满是叛逆。
一旁的郑公一脸急切,“殿下,慎言啊。”
薛从南抬了抬眼皮,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苏映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江白安。
江白安垂首,不多时,轻轻点头。
苏映笑了,此时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好,三日时间,路线你自己定夺,此外,聂风如果还能动,就让他回归此地。”
“此外,王师的东西你也一并拿了去吧,虽然里面的符箓已经被我们用的差不多了。”
江白安看着苏映从他带回去的那个收纳袋中抽出了几张纸符,缓缓接过。
最终,苏映从腰间取下一枚腰牌,随意的交到江白安手中,那是一枚古朴的腰牌,上面盘踞着一条四爪金龙,宛如活物。
“殿下,这...”
无论如何,当江白安看清此物时,已经是一脸震惊,这正是当时在客栈中所看到的,苏映腰间佩戴的太子象征。
“人都要死了,也用不到了,你拿去自证身份吧。”苏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这一路上的所有人,你都不要相信,即使是皇城的城卫,明白了吗?”
“在你见到我的老师之前,千万不要停下来。”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一片凝重。
江白安深吸了一口气,躬身抱拳。
“必不负所托。”
江白安走了,带着许多东西,消失在院墙和夜空的缝隙间。
郑元凑到苏映身边,“殿下,这个江白安,真的那么可靠吗?”
苏映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庭院间皎洁的月光。
“谁知道呢?不过,本王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差。”
...
江白安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来到风清阁。
他大致检查了一下聂风的状况,伤的不算重,应该是疲累更多,明日清晨应该就能醒来,于是他给聂风写了一张纸条,意思是让他醒来后赶快去苏映身边。
留这么一个满身煞气的家伙在店里,势必会招来大麻烦。
江白安收拾了一些东西,把墙角的长剑拿了出来,擦拭一番后,背在身上。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明日一大早,他就要出发,前往皇城。
“走之前,是有必要说一声的。”
...
江家宅院内,江文海站在灯前,眉毛竖起。
“这个小崽子,又半夜不回家。”
一旁是何映秋,她挽着江文海的胳膊,“兴许是有些事吧,那孩子不是说要清点一遍账目吗?也许耽误了一些时间。”
“唰唰...”
门栓声响起,二儿子回来了。
走到院内,江白安忽然发现,自己的爹娘正站在主屋前面,影子拉得老长。
“爹,娘...”
江文海训斥道,“你这小子怎么又半夜回家?你听见外面打更的敲的梆子声了吗?现在几更了,我昨日给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他看到了江白安身后背着一柄长剑,“你又作什么妖?”
江白安低头,声音也压得很低,“爹,娘,儿子明日一早出发,去京城。”
“去京城干什么?一路上荒山野岭的,遇见祸乱匪患怎么办,不许去!”江文海的声音很大,不过好在墙高巷深,也不担心别人听得见。
说罢,他像是下了命令一样,“回去睡觉,今日我不想训你。”
江白安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将遇见苏映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准去!那狗皇帝儿子的命是命?老子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不许去!听到没有?”
江文海的胡子都在抖动,一旁的何映秋赶紧拍了拍他的脊背。
“爹,这种话是要杀头的。”
“杀头也好,别的也罢,你爹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你给我回去睡觉,听见没有?”
江白安默然,“爹,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能够搭上太子殿下,大哥可能就不用继续在前线了......您也知道,最近前线战事吃紧,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
江文海太阳穴处的青筋不断跳动,“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他的命是他的命,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知道他们受了重伤,还有人在盯着他们,还敢接,你是不是想让你爹送走两个儿子?啊?”
江白安的心中忽然有一股奇妙的感情,这是穿越到现在,一直不曾有过的,就像,之前的家庭和睦美满,只是逢场作戏,吵闹起来,却是多了几分生气。
他轻声笑了笑,“爹,儿子,已经答应了。”
江文海似乎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的拳头无力的锤向墙壁,他转过身,走回屋内,只留下一丝丝断断续续的声音。
“随你去吧,你爹...也老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老子省心。”
江白安抬头。
“娘...”
何映秋宽容地笑了笑,但是话语中却透露着浓浓的不容置疑,“娘支持你,但是你要答应娘,首先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用力地点了点头,江白安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