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岑依然深陷于恐怖的梦魔中。

一会儿是被重伤的昭灵仙尊，一会儿是躺在血泊里的金暮意。

还有辞镜那阴鸷冷漠的眼神，耳边一遍遍地回荡着那充满诱惑性的声音。

“交给我吧…交给我吧…”

“你到这里来，就不会再痛苦了。”

身后像有无数只手在推着她，让她不得不往前走。

琥珀色的眸子渐渐变得空洞，像被人控制了身体，一步，两步……

不远处的另一个“明岑”脸带着笑意，低哑的嗓音引诱着：“乖孩子，到我身边来。”

指尖轻颤，慢慢地，僵硬地抬起，一点点放到那人的手里。

就在即将碰到时——

“岑岑，你醒醒，你醒醒……”

明岑的手蓦地顿时住了，泱散的眸子渐渐清明。

突生变故，心魔的表情变得狰狞，亦然露出利爪的手猛地朝明岑袭去！

“走开！！”

明岑彻底从梦魇中惊醒过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冰冷得可怕。

“小五！”

看到明岑醒了后，昭灵和金暮意皆是喜出望外。

“仙君，您感觉怎么样？”

拉开了点与她之间的距离，少年垂眸，低声问道。

突然间，辞镜的衣袖被人紧紧地攥住，明岑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师尊……你们先、先出去，可以吗？”

明岑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沾湿，贴在她的脸，显得格外的虚弱。

昭灵微微一愣，但看到少年被抓着的衣袖，迟疑了片刻，还是叹息道：“那师尊和师兄先离开，你自己冷静一下。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们。”

后面这句自然是跟辞镜说，辞镜心下了然，朝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弟子明白。”

门被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辞镜将一旁的汗巾拿过来，轻轻地擦去她额间的细汗，明岑却偏过头，长睫低垂着，在眼底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少年拿着汗巾的手收紧，原本想要靠近她的动作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对不…”

那句对不起尚未完全说出口，一直沉默不言的人儿突然倾身过来，溺水之人像抓住了水面漂荡的浮木，将已经僵住的少年紧紧地抱住。

“辞镜…辞镜，你抱抱我，你抱抱我…”灼热的气息一下比一下重地扑在少年露在外面的白皙颈间，怀里的人儿浑身颤抖着，拼命地将头埋在自己的颈窝。

少年薄而大的手掌轻轻抚明岑削瘦的背，另一只手摁着她的腰，缓缓收力，将人拥入怀中，叫嚣着的心跳声震耳发聩。

辞镜低下头，将下巴轻轻地抵着明岑发顶，温柔地安抚着：“没事了，我在这里。”

别怕，我一直都在。

这温柔入骨的安慰却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让明岑拼命压下的情绪如溃提的洪水汹涌而至。

他的胸膛宽厚而温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下地轻拍着自己的背，鼻息间充盈着少年清冽又让人心安的气息。

明岑瞬间崩溃，豆大的泪珠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滚落下来，沾湿了少年莹白的肌肤。

“我做了一个梦……看到了那个人把师兄杀了，把师姐也杀了……”

明岑语不成句，声音颤抖着：“她杀了好多人…还折磨了你…我阻止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做那些事。所有人都恨我，诅咒我不得好死，但是我没有做过，明明都不是我做的……但是他们都恨我，你也恨我…”

怀里削瘦的人不停地颤抖着，紧紧地抱着他，眸中的水光映着她的恐慌，唇色苍白：“我没有做，没有…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我知道的。”辞镜抬起明岑满是泪痕的苍白小脸，拂去那温热的眼珠，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声音低哑地说道，“我相信你，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

别哭好不好？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看到明岑眼圈通红，哭不成泣的样子，辞镜的心像被人活生生地剜了出来似的。

他见不得这人的眼泪，却也没有办法跟她说，这只是一个梦，它是假的，梦里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这和拿刀子捅她别无二致。

因为等到被揭穿时，她会更痛苦。

他的云仙，从来就不是遇事就逃避不愿面对的胆小之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勇敢。

……

…

“仙君，要不要让弟子给您擦擦脸？”

明岑的情绪在辞镜的安抚渐渐平复了下来，此时正脱了力似的靠在少年温热的怀里，还被他轻轻拍着背。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这明显哭哑了的嗓音让回过神的明岑更加无地自容了，下意识地将脸往少年的怀里埋了埋。

而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动作蓦地僵住了。

辞镜瞧见了她窘迫的样子，低低地笑了出来：“没事，弟子不嫌弃的，到时候洗一洗就好了。”

明岑僵硬地从他的怀里退出，脸的红晕也不知道是方才哭出来的还是害羞了：“谢谢…”

余光瞥到了少年白色衣袍，那明晃晃的大片湿意，明岑眼神闪烁，虚虚地垂下头。

不太敢看他。

辞镜偏偏不让她躲，一只手臂撑在床沿，俯身看去：“您又要躲着弟子吗？”

“不是的！”明岑条件反射地抬头，唇突然传来异常的触感，两人皆是一愣。

明岑怔怔地看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抚刚刚她的唇瓣碰到了地方，艶红的薄唇微勾，精致的面庞被这一抹温柔的笑镀了几分朦胧的意感，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辞镜如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一勾，眼前与这谪仙似的人儿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还带着浅浅泪色的眼角泛红，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刚刚亲到自己下巴的那两片唇瓣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的些许贝齿，脸懵懂的表情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就像突然被人吓到了的小奶猫儿。

少年脸庞的笑容更温柔了，心道，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