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来叙叙旧。”凌微右手端着酒杯，依旧是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大摇大摆地晃到慕容霆对面，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不出所料，凌薇看到了慕容霆轻轻皱起的眉头，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中清酒凑到唇边，仰头一口饮尽。

这粗鲁的模样，毫无翩翩王侯贵族应有的风雅仪态。慕容霆在心中暗道。

“与本王叙旧，你莫不是喝醉了？昨日上朝，方才见过。”

这北凌国上下何人不知，他江陵王是战神慕容霆的傀儡王爷，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控之中，且每日上朝都要看他脸色行事。日日相见之人，谈何叙旧？

凌微把玩起手中酒杯，笑得越发明媚，将厚颜无耻发挥到淋漓尽致，“这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小王心中念着霆王，是以不过几个时辰未见，便想你想得紧。”

她原先是打算装作没有看见他，偏偏这可恶的慕容霆总是派探子跟着她，搅了她今日的清净。既然如此，她凌薇可是礼尚往来之人，他慕容霆也别想好过。

以她炉火纯青般不要脸皮的功力，就不信恶心不死他。

她可是绕了一大圈才来到这雅间，可不能无功而返吧？

“荒唐！”慕容霆如她所料，脸色铁青的拍了一**前的八仙桌，目光嫌恶。

凌微断袖之名在外，且喜好男宠，他对这些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一直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谁想凌微这小子色胆包天，竟**到他这个摄政王头上来了。

“霆王别生气，小王与你说笑而已。”凌薇一脸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单手撑起下巴，极为慵懒地眯起丹凤眼，唇角上扬，续道：“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小王还是喜欢霆王笑起来的样子。”

呵，慕容霆，我偏要恶心死你。

果不其然，慕容霆眼中厌恶加深，语气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江陵王有这闲心，倒不如管好你纯阳殿内十数面首，若让他们知晓……你带着音统领在外风流快活，可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无妨。我纯阳殿十三公子缺一不可，音离是自己人。”凌薇脱口而出。

慕容霆不自觉地看向站在凌薇身后抱剑环胸的音离，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姿态，一双瑞凤眼中透着隐隐的杀气。

他从说书人口中得知，这禁军侍卫统领——音离，打小便跟在江陵王身边，衷心护主不说，剑法亦是深得前禁军统领真传，精湛绝伦。

若非凌微护着，他倒是很想与之切磋一番。

许是注视到慕容霆探究的眼神，音离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将脸偏转过去。

凌薇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屁股，将慕容霆的视线恰好挡住，言语间尽是戏谑，“霆王看不上小王的姿色，反倒看上了我家音离不成？那可不成，我家音离性子烈，断无以色侍主的道理。”

慕容霆正要动怒，恰好苍北拎着一壶女儿香回来，边走向他边道：“主子，您要的女儿香。”

苍北恭敬地将那壶女儿香放到了慕容霆面前，然后迅速退到他的身后，目不斜视地正视着前方。尽管，他心中对凌薇出现在这里有些诧异，但是身为一个侍卫，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多问。

慕容霆淡淡瞥了凌薇一眼，自顾自的给自己斟起酒来，眼角余光尽是不屑，那眼神仿佛在嘲笑凌薇只能喝清酒。

凌薇端的是笑脸相迎，内心却是暗骂诅咒不已，这死慕容霆，实在太过讨厌了。

她撇了撇嘴，转头看向楼下大堂，那说书先生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换上了最近都城内吵得热火朝天的戏文。

这戏文，说的是青楼女子与书生的故事，略显老套，不过大部分人都爱来此听戏。

眼见那扮演书生的小白脸殿前夺魁，底下观众席中发出一片雀跃之声，阵阵拍手叫好。

“噗嗤。”凌薇掏出袖中那把已故晋王送的紫檀香扇，把玩之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陵王这是何故？”慕容霆自然将底下一切尽收眼底，却不知凌薇缘何突然发笑。

“无事，笑这女子愚昧，痴情错付罢了。”凌薇收回目光，一把拿过桌上的女儿香，仰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慕容霆阻止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被凌薇的举动震诧到了，回神之时，凌薇已将空酒壶往桌前掷地有声的一放，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霆王身携万贯家财，不介意请小王这一壶酒吧？”

“你……”慕容霆许是未想到，这一壶如此烈的酒下肚，凌薇还能如此不动声色，脸色都不见**，竟是他低估这小子了。

“多谢霆王请小王喝酒。”凌薇“唰”的一下起身，收起手中紫檀香扇，双手抱拳道：“小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完，一脸潇洒的将胸前长发甩到身后，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舒文馆。

音离扫了一眼慕容霆，立刻跟了上去。

直至凌薇和音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慕容霆方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却又将视线转到了面前的空酒壶上，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边似自言自语的道：“江陵王今日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苍北……你说他，可是在扮猪吃老虎？”

在皇城长大的孩子，自小学的是帝王之术，有的是运筹帷幄的本事，若说没有半分心机自然是假的。

亡国一战，凌微曾说出“苍生万民何辜”一言，着实令他另眼相看。不过自那日起，凌微行事逐渐放浪不羁、荒唐无度，他便再未将其放入眼中，可今日……

“主子，苍北不敢妄言，只是江陵王再能折腾，不过是主子您手中的傀儡王爷，翻不出您的掌心。”

“言之有理。”慕容霆转头看向楼下戏台，这会已演到书生将青楼女子赶出府邸，另娶娇妻美妾的场景，忍不住评了一句，“枯燥无味。”

……

另一厢，音离跟掌柜结了帐，出得舒文馆的门槛，果不其然见到凌薇的脚步有些紊乱，轻叹一声，几步追上了她，“殿下。”

“无碍。”凌薇甩了一下晕乎乎的脑袋，强撑着身体，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跟在我身后，不要被慕容霆的人发现。”

“是。”

于是，凌薇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回到了纯阳殿，只是刚喝完音离递过来的醒酒汤便昏死在榻上，不醒人事。

小狐狸璃儿乖巧地躺在她怀里，不吵也不闹。

纯阳殿内十二面首侯在凌薇的寝榻前，其中容貌最为出众的绿衣公子上前一步，对着音离的背影作了一揖，目光担忧地问道：“音离大人，殿下这是？”

音离俯**，细心地为凌薇掖好被角，端着空茶杯起身时已换上了一副冰冷的表情，对着绿衣公子淡道：“殿下出宫偶遇霆王，与霆王畅饮了一番，无甚大碍。”顿了顿，又道：“月容，今夜许有宵小之辈来此，烦请照看纯阳殿。”

唤做月容的少年面容瞬间变得严肃，应是领会了音离的眼神示意，再次拱手道：“音离大人且安心守在殿内，我等侯在殿外，待殿下随时传唤。”

“好。”

待月容领着其余人全部退出殿外，音离方才将空碗放到一旁的紫檀案桌上，顺便将所有烛火一一点燃。

殿下不喜暗，若寝殿内没有亮光便会反复失眠。

只可惜这一夜，凌薇依然睡得很不踏实，半夜出了许多汗，一次次将被子踢到床下，再由音离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捡回来，帮她盖上。

五更天，皇宫内的大铜钟响彻每个角落，亦吵醒了被噩梦缠身的凌薇。

入夏之后，昼长夜短，方值五更天，天色已微微发亮。

虽然脑袋昏沉得厉害，凌薇仍是撑起了上半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似乎没那么疼了。转头，看到榻前立着熟悉的黑色身影，立刻感到心安不少，长舒一口气道：“音离，昨夜辛苦你了。”

这女儿香极烈，早知如此，她就不逞强了。

“殿下无事便好。”他避重就轻的道。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似乎隐约听到月容在与人争执，随之传来的便是侍女的声音，“殿下，该上朝了。小香和小兰来为您洗漱——”

小香与小兰，名为纯阳殿的宫人，实则是慕容霆派来的探子，这会应是受了霆王的指示，来瞧瞧她这个江陵王是否安好。

“进来。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凌薇俯身穿上长靴，在床前慵懒的翘起二郎腿，一边替小狐狸璃儿顺毛，一边等着侍女进来伺候她。

“唯。”

小兰端着漱口用的茶杯，小香则端着盛了清水的鱼洗盆，二人似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入了殿内，瞧见凌薇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还有些失望，不过两人将情绪掩饰得极好，若是普通人自然无法察觉。

“殿下……月容无用，未能拦住小香与小兰姑娘，扰了殿下清梦。”此时，月容带着一群姿色不凡的少年入得殿内，向凌薇告起了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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