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等你能独当一面之时。夜阑阁几位堂主和副堂主,各个能以一抵十。你道我为何将你放在轻雨阁?这一个小小的轻雨阁,就能将满朝文武的动向皆掌控于手。你明白么?我想培养你成为我的势力,自然要先磨炼你,而这轻雨阁便是最佳之地。”
“是,花绯明白了。”
“备一辆马车,让泠臾给他随便安个身份,至于名字——就唤他‘暄公子’吧。我要带他回宫,且此事无须刻意隐瞒,纵是整个江陵皇城知晓也无妨。”
“是。”
不过,凌薇倒是所料未及,仅仅一日,江陵王又从轻雨阁带回一个男宠之事,就传遍了整个江陵皇城,甚至愈演愈烈,从玄州三个城池又传到了元州、孟州。料想再过几日,就能传遍苑北五州和苑南四州。
是夜,纯阳殿内。
凌薇正和音离替白衣男子施针解毒,而纯阳殿外,以月容为首,十二公子皆守在纯阳殿外严阵以待,各个方位都有人把守,不容任何人靠近。
清风楼较之夜阑阁更擅于解毒,因此此次施针,以音离为主,而凌薇则从旁协助。
也不知那些黑衣人使的是什么毒药,音离研究了半天,眉头深锁,手上的针竟无从下手。凌薇也觉得极为奇怪,这毒似乎从未在北凌境内出现过,难道是其余诸国的毒药?
这毒,似乎有些束手无策。
迫不得已,凌薇和音离只好用内力替他强行逼毒,但此法极其耗损真气,二人分别盘腿坐在白衣男子身前与身后,屏息聚神,同时运气,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方才将毒完全逼出。
“噗。”二人收掌的同时吐出了一口鲜血,是真气耗损过度的缘故。
“殿下?”音离顾不得自己,先看向了凌薇。
“无碍。”凌薇从袖中掏出锦帕,轻轻拭去唇边的血迹,将锦帕放回袖子之际,见白衣男子的唇色从青紫转为粉红,面色也开始红润,不由松了口气,续道:“音离,你今日耗损不少真气,快回竹苑好好睡上一觉吧。”
“那他……”音离起身下了榻,转头看着盘坐在凌薇床上的白衣男子,有些欲言又止。
凌薇没注意到音离的表情,只将全部心神放在了白衣男子眉尾那粒朱砂痣上,闻言,迟迟才回道:“阿暄身上的毒刚被逼出来,不适合搬来搬去,就暂且让他睡我的床,我今夜睡屏风后面的软榻便是。”
阿暄……
“是。”音离暗暗捏紧双拳,又问了一句,“殿下……喜欢他?”
“嗯。他生得极为好看。”凌薇连半分犹豫都未曾,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
“殿下亦说过,音离生得好看。”
凌薇这才转头正视着音离,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游离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道:“音离,他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我等了他很久,很久。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属下告退。”音离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他采的几株白鹤芋,默默放到紫檀木桌上,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直至音离退出她的寝殿,凌薇才似有所觉地看向紫檀木桌上的白鹤芋,轻轻叹息一声,转头继续看着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他闭着双目毫无生气,可还是令她惊艳。她忍不住伸手去触他眉尾那粒朱砂痣,一遍遍描绘着他的眉,轻声细语地道:“阿暄,你知道吗?整整五年,我遍寻不到你,差一些便要放弃了。说来你可能不信,那年灯会,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心生欢喜,从此便刻在心头,再也放不下了。”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凌薇又拉过他冰冷的手,想放到唇边亲吻,但又怕亵渎了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替他翻了个身,平放于床上,又动作轻柔地盖上锦被。
纯阳殿依旧灯火通明,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多了几株白鹤芋,还有她心尖上的少年郎。
凌薇到底没有去睡屏风后面的软榻,而是坐在床尾守着阿暄,拉着他的手守了整整一夜,既怕他发热又怕他再次消失,几乎没有合过眼。
她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五更之鼓又被敲响,接着小香与小兰入殿伺候她洗漱,提醒她该去上早朝了。
“王爷,这是音离侍卫托奴婢转交给您的。”小香上前行了一个礼,将一封信递给凌薇。
凌薇“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展开信一看,竟是写给阿暄的药方。
不过……她轻轻皱了下眉头,这小香与小兰终归是慕容霆派来的人,音离怎么不亲自交与她?
“殿下,奴婢伺候您梳洗换衣。”
“嗯。”
梳洗换衣过后,凌薇赶走小香和小兰,自己认认真真梳了一个发髻,然后破天荒地戴上紫金冠。末了,十分满意地照了照铜镜,连早膳都没用,就赶着去上朝,临出殿时还吩咐月容道:“月容,桌上有一个药方,你按照上面的方子去太医院抓药。另外,替我照看一下阿暄。我去上朝了,很快回来。”
“唯。”月容动作轻缓地躬身抱拳,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温柔,连嗓音都是柔的。
凌薇一向觉得月容办事沉稳牢靠,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放心地踏出了纯阳殿正门。今日未见音离的身影,她也没有深究,独自一人上朝去了。
正阳宫内。
今日早朝总觉得与往日不同,凌薇坐在慕容霆下首,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压迫之感。抬眼扫了四周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慕容霆身上。难怪整个朝堂安静得可怕,原来是来自慕容霆身上的施压,也不知他今日吃错了什么药,整张脸阴沉可怖,好像要吃人一般。
凌薇暗自猜测,许是他那青梅竹马的表姐华裳公主拒了他的情书,这才恼羞成怒。殊不知,慕容霆隔三差五就会看她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给活剐。
近来,朝会本也没什么大事,尽是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之事,谁知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右相突然奏请立江陵王妃一事。
凌薇不动声色冷笑,幸好花绯早就将此事告知于她,否则她被怎么卖的都不知道。这些个文武百官,不管好自己,竟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
慕容霆头戴九旒冠冕,透过珠帘看向手持玉笏板的右相,右手指节轻轻叩在了身前的案几上,一时未作回应,倒是身上的寒气更重了些。
“江陵王,立妃一事,你待如何?”慕容霆忽然转头看向凌薇,将问题扔给她。
“我嘛,”凌薇忽然站起身子,手中紫檀香扇“哗”的一声展开,一边扇着风,一边慢悠悠踱步至右相身前,对着他咧嘴一笑,“右相对小王的婚事甚为关切,实在感人至深。听闻,右相府中有……”说至此处,凌薇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其果然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后,方才缓缓续道:“有两位尚未婚配的公子。三公子尚文,五公子尚武,二人一文一武,皆生得仪表堂堂,实乃北凌众多女子所倾慕的对象。”
右相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却忍着怒意,双手往前一拱,低头道:“殿下,老臣府中有一嫡女尚未婚配,自幼习读诗书,且琴棋书……”
凌薇立刻打断他道:“非也。右相大人,小王相中的是你家三公子和五公子,想要他二人留在纯阳殿伺候。若是右相担心有损颜面,小王大可给他们安一个名分。”
右相双拳捏得咔咔作响,气得铁青着一张脸,已是忍无可忍,拂袖怒斥道:“荒唐!实在荒唐!他二人皆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伤风败俗?”
凌薇轻轻勾起唇角,暗道给你面子你不要,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再次启唇,说出来的话却让整个朝堂陷入死一般的静谧。
她说,“可小王上次逛轻雨阁,还见到你家两位公子同一个小倌亲热得很,那小倌叫什么名字来着?叫……叫……哦,我也忘了,大人不妨回家问问你家二位公子。”
……
文武百官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右相整个人如遭雷劈,呆若木鸡一般立在原地,整张脸青红交加,几乎快把银牙咬碎。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去轻雨阁这种地方,若是喜欢女子便也罢了,顶多打一顿再罚跪祠堂,但他们竟然喜欢男子!!!
“江陵王!”
慕容霆突然拍了一**前案几,斥责道:“朝堂之上,不许胡言乱语。此事休得再提,立妃一事也当从未发生过。还有你们——”他看向朝堂众臣,加重了语气,“出了正阳宫,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谁敢背后乱嚼舌根,律法伺候。”
这右相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不能让此事流出朝堂之外,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些大臣们的八卦能力,以致后来事态愈发严重。
“唯!!!”表面上的功夫,自然还是要做的。
慕容霆见右相神情恍惚,又无事可议,便让小太监宣布退朝,同时勒令凌薇留下。
“霆王可是有要事相商?若是无要事,可否改日再议?”凌薇方才急急起身,没想到走到一半又被小太监叫了回来,虽有些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同龙座上的慕容霆商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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