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北依然事不关己地吃着菜肴,连头都未抬起过。
周县令此时已慌不择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上首的宝座旁,见再无退路,便猛地跪在凌薇脚边,抱着她的小腿哭爹喊娘,“王爷救命,救救下官!”
凌薇原本美男在怀,正欲好好加深一下同阿暄的感情,这会被扫了雅兴,她的阿暄也从她怀里起身坐回原座,心中甚觉不痛快,才懒得管这些毫不相干的事,冷道:“与我何干?”说罢还踢了他一脚。
那周县令怕死怕得厉害,被踢了一脚仍巍然不动,转头看一眼身后,眼见着那蒙面琴师已追上台阶,手握匕首扑向他,瞬间哭天喊地起来。
就在那把匕首即将刺入周县令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以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了匕首,那把匕首就如被定住一般,再也无法往前刺上一分。
“狗官!都是一丘之貉!”那蒙面琴师双手握着匕首,使出吃奶的劲都无法推动匕首,不由将赤红的双目转向手的主人——
凌薇。
“抱歉,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只不过——”凌薇俯**子,指尖仍夹着那把匕首,看似不费吹灰之力。
蒙面琴师双手死死握着匕首,正要不顾一切将匕首拔出来,可仅是电光火石间,那把匕首就被凌薇劈手夺过,在她指尖转了起来。
“只不过,这血不能溅到我的阿暄跟前。”凌薇轻轻弹着那把匕首,目光平淡,“你要杀他,出了这个地方,大可随意。”
“王爷,您救救下官,下官愿做牛做马啊!”周县令头上的乌纱帽早已掉落在地,披着一头散乱的长发鬼哭狼嚎,抓着凌薇的云纹靴死死不肯松手。
此时,门外大批官兵忽然涌入,手握大刀,整齐一致地冲了上来,瞬间将那蒙面琴师团团围住。
参加接风宴的医者们已乱成一团,而舞姬们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各个瘫软在地。
那周县令眼见自己有了帮手,顿时生出底气,将落在地上地乌纱帽捡起来戴好,气势汹汹地踱步至那蒙面琴师面前,指挥手下官吏道:“来人啊,把这个女刺客给本官绑起来!”
“是!”
那些官吏立刻上前押起那蒙面琴师,将她的双手反剪于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一旁的王刺史看得胆颤心惊,这会才稳了稳心神,冲上去往周县令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先发制人地道:“混账东西,险些陷殿下于危难之中!歌舞助兴,也不知事先查验查验那琴师身上是否携带利器,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三言两语,将自己的罪责推脱得干干净净,叫凌薇忍不住为其拍手叫好。
那周县令捂着自己的屁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凌薇再三磕头,“是下官的错,还请殿下恕罪!”
“呸!一群狗官!”那蒙面琴师虽被绑着双手,脚却不甘示弱地往周县令的脑袋踹去,只是还未踹到他的头,就被身后那群官吏死死压住了肩膀。
“你你你,你这个大胆刁民!”周县令直起上半身,指着蒙面琴师骂道。
上座,传来凌薇慵懒的嗓音,“吵死了。”
话音落下,底下瞬间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凌薇抬手拾了一块红豆糕,毫无顾忌地喂进南逸寒嘴里,待他咽下之后,方心满意足地起身,走下台阶,来到大殿中央的蒙面琴师身前。
“狗王爷!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们官官相护,不得好死!就算我变成厉鬼,也要天天纠缠着你们!叫你们睡不得安稳。”那蒙面琴师又叫嚣了起来。
凌薇打量了蒙面琴师一眼,突然伸手将她的面纱掀开。
顿时,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惹得周县令和官吏们纷纷嫌弃地转开了眼睛,好丑的女人!
倒是凌薇,眼中毫无波澜便算了,竟还伸手抬起那个女人的下巴,道:“叫何名字?”
“呸!”
那个女人不屑地朝凌薇啐了一口,将脑袋转了过去,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
凌薇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锦帕,擦脸的同时缓缓道:“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厉鬼缠身又如何?就你一只厉鬼,比起六宫三千厉鬼,还差得远呢。呵,你若有冤情,我是唯一会听你废话之人。你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帮到你?”
那周县令一听,顿时满脸急色,朝王刺史投去求助的目光。
王刺史朝他瞪了一眼,示意他退下,接着几步上前,在凌薇身旁拱手道:“殿下,这个女人是刺客,不要听她胡言,还是交由下官处理,省得污了殿下眼睛。”
凌薇将刚擦完的锦帕甩到王刺史脸上,冷声问道:“你在教本王做事?”
王刺史险些窒息,慌忙将脸上的锦帕取下,卑躬屈膝地道:“下官不敢!全权交由王爷处置!”
凌薇又斜了王刺史一眼,转回头,视线重新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我数到三,你若愿意相告便说与我听,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再管这桩事,只当从未见过你。一……二……”
正要开口说三,那女人突然恨恨地道:“周县令这个狗官玷污了我姐姐!他还诬陷我姐姐是妖,怂恿村民把我姐姐绑起来,今夜就要活活烧死!”
“不要胡说!”
那周县令狗急跳墙般上前,“啪”的甩了那女人一个巴掌,还一脸心虚地对凌薇道:“殿下,这个疯女人定是想挑拨离间,不能相信她的话!”
凌薇一把抓住周县令的后衣领,将他扔给官吏,“抓住他。”
那周县令立刻被自己的手下架住身子,怎么也挣脱不了。
“我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即刻毙命,不得好死!”那女人哭喊起来,“他趁我姐姐大婚之夜下药,毒死姐夫,强行占了我姐姐的身子!又将姐夫之心剖出,不知埋于何处,却伪造成我姐姐杀人剖心的假象,还派人四处散布我姐姐是妖的谣言!他怕我对村民说出真相,派手下毁我容貌,以性命相挟!我脸上每一条刀疤,全拜这狗官所赐!”
“你胡说!我何时毁你容貌?我根本不识得你这张脸!”
“你派手下来我家中,自然不识得我的脸!可怜我姐夫枉死,姐姐今夜就要被活活烧死!”
凌薇略微沉凝了下,指着那两个按住女人双肩的官吏道:“先放开她。”
官吏依言放了那女人,只见她“噗通”一声跪在凌薇面前,重重磕头道:“王爷,求您救救我姐姐,她心地善良,怎就成了村民嘴里的妖怪!我无父无母,是姐姐将我收留,抚养成人。我与她朝夕相处,是人是妖,我难道不会分辨?!”
“……带路。”凌薇惜字如金地道。
那女人反应过来,忙磕了三记响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于是乎,由那女人带路,凌薇和南逸寒紧随其后,身后又跟着苍北、王刺史、周县令及二十多个官吏们,一行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朝女人口中的延峪村走去。
去往延峪村的路上,凌薇已得知这个女人名唤何彩蝶,自幼被双亲抛弃,是她口中的姐姐何彩寻路过山林将她抱回并收养了她。彩寻亦是孤身一人,姐妹俩自此相依为命,直至姐姐与村里的教书先生相恋,并订了亲。
一日,那周县令恰好去他们村子里巡查,看见容貌姣好的何彩寻,便见色起意,想要轻薄于她,幸亏何彩寻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最终从他魔爪之下逃脱。
只是,周县令对其念念不忘,一直想得到她的身子,便有了这出杀人剖心,栽赃嫁祸的大戏登场。
凌薇举着火把,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官吏架住的周县令,眸中生了冷意。
“殿下!殿下,下官冤枉,冤枉啊!这个女人信口开河,不可信,不可信啊!殿下!”周县令被凌薇的眼神吓得直打哆嗦,嘴里却高声呼喊道。
凌薇没有理会他,跟着何彩蝶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山间小路乌漆嘛黑,幸而有火把照明,不过她仍是不甚崴了脚,被身旁的南逸寒一把扶住,“疼么?”
“无妨,能走。”凌薇摇了摇头,只是额间的冷汗出卖了她。
眼见凌薇忍着疼痛继续往前走,南逸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在她不解地转过头来之际,将手中火把往苍北怀里一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抱了起来,道:“我抱你走。”
“有人呢。”凌薇拍了拍南逸寒的胸膛,羞得满脸通红,幸好是在夜色之下,无人能瞧见。
双脚又胡乱踢了踢,她何时这般娇弱了?
众人见此都将头转了过去,连前头带路的杨彩蝶都瞬间惊了下巴,将面纱重新戴起,不好意思再看他们。
“现在无人了。”南逸寒抱着凌薇继续往前走,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凌薇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攀住南逸寒的脖子,忽然噤声不语了。
她的双眼,默默盯着他的脸颊。
俊秀的面容在火把的照映下愈发柔和,叫她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阿暄,你生得真好看。”凌薇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实实在在的颜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