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沉着一张脸,双拳已捏得咔咔作响,可是见她那般低微的姿态,终归低声一叹,正要松口,却听得赵品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来人——拦住他们!”
立刻有赵府的护卫上来将青衣儒生和曹丽月团团围住。
“临之哥哥!”曹丽月拉着杜郎双双跪在赵临面前,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她郑重磕下三记响头。
“曹丽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阿弟?你今日跟着这个男人跑了,有没有想过,我阿弟会从此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所有人都会对他指指点点,让他抬不起头来!!!”赵月忍不住上前痛骂。
“阿姐,够了。”赵临拉开赵月,吩咐赵府的护卫道:“让他们走!”
护卫们面带豫色,纷纷看向高堂之上的赵品之,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阿临,你可要想清楚。”赵品之沉重的嗓音传来,透着一股子无奈。
“爹爹,我想清楚了。儿子不孝,让您失望了。”赵临拱了拱手,然后吩咐护卫道:“放他们走!!!”
“是!”
护卫们给青衣儒生和曹丽月让开了一条道路。
曹丽月在青衣儒生的搀扶下起身,望着赵临的眼睛道:“临之哥哥,丽月多谢你的成全!”
二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赵府。
这桩婚事,不欢而散。
宾客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悄悄起身向赵品之告辞,临走前还拍了拍赵临的肩膀以示安慰。
奈何,他恍若未闻地立在内堂门口,俨然失去了所有情绪。
转眼间,内堂就只剩下几人,冷冷清清。
“阿弟……”赵月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想要劝慰赵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噗嗤”一声,突兀地传入了众人耳朵里。
凌薇双手抱拳,见众人的视线都望向自家,清咳一声,一脸无辜地道:“抱歉,没忍住。”
“你!!!”
赵月气得火冒三丈,刚想冲上去,抬眼见到音离眼中嗜血的杀意,吓得生生倒退了一步。
凌薇似有所觉地转头看了音离一眼,见后者目光平淡,正视前方,便又移开了眼睛。
这当口,赵临也不知发什么疯,突然跑出了赵府,瞬间不见了踪影。
“阿临!”
赵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赵品之赶紧吩咐护卫们去寻回赵临,而赵月也自告奋勇地加入了寻人队伍。
若不是还要照顾中风的赵言堂,只怕赵品之也要亲自去寻儿子。
凌薇又看了一眼高堂之上的赵言堂,见他脸上毫无愧疚之意,目光更冷,向赵品之告了辞,拂袖离去。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凌薇与音离走在西门坊市上,忽然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原本没当回事,谁知那雨竟越下越大,到最后成了滂沱大雨。
由于没带伞,二人只能冲到无人的廊下躲雨,等待雨势渐小。
等了许久,雨势却越来越大。
廊下挂的一盏白纸灯笼在凄风细雨中飘摇,晃来晃去,晃得人心头惶惶。
仔细听,风里似乎夹杂着低低的呜咽声。
凌薇被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音离,迟疑着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殿下是说哭声?”音离直截了当地问道。
凌薇点了点头,既然音离也听到,那就证明不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呜咽声越来越响,近在咫尺的感觉。
凌薇终于发现不对,循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走向一边的巷子,张头往里望去。
巷子尽头,有一个红色身影抱膝蹲在破竹竿旁边,哭得好不凄惨。
这人正是离家出走的赵临。
凌薇长长叹出一口气,她方才送了赵临一份大礼,如今实在不想管赵府的闲事,但是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或许是原主凌微在作怪吧。毕竟那是她的亲表兄。凌薇心中暗道。
“殿下,可要将他送回赵府?”
凌薇沉凝许久,没有回答音离的话,反问他道:“你觉得,我送他的那份大礼,是否过于残忍?”
那姓杜的青衣儒生是她暗中派人叫来的。
“曹家小姐于赵临公子无意。音离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言下之意,这份“大礼”没有送错。
“……你说的也对。罢了,看在凌微的面子上。”
没等音离反应过来,凌薇已疾步走入巷子,很快到了赵临面前。
赵临只顾掩面痛哭,压根不曾察觉有人到来,或者说他不想察觉。
“成全别人的时候不是很痛快么?怎么这会哭的跟个小狗一样,好生委屈。”凌薇开口便叫赵临领略了一番毒舌功底,丝毫不留余地。
赵临闻听此言,先是抬头看了凌薇一眼,继而又将头深深埋入膝间。
他哭得稀里哗啦,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凌薇皱了皱眉头,她实在讨厌淋雨,这会性子已到了极限。
俯身,一把提起赵临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冷冷道:“要死要活,回你自己家里闹去。别在这里寻死觅活,没得扰了别人安宁,还污了双目。”
她死死揪着赵临的衣领,却见他一脸毫无生气的模样。
半晌,赵临终于抬眼,面无表情地启唇道:“你懂什么?就让我自生自灭,不要来管我!”
凌薇勾唇冷笑,指尖精光一闪,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匕首,死死抵在赵临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刃紧贴肌肤,带起一丝凉意。
他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眼中出现了惧意,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要做什么?!”
“不是一心求死么?我成全你便是。”凌薇眼中狠意惊人。
她手中的匕首又近了一寸,已带起一条浅浅的血丝。
赵临心中害怕,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你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死!”
见她不为所动,不得不放低姿态求饶,“表弟,求求你,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
凌薇终于移开匕首,收入袖中的同时冷哼一声道:“回去。”
“好,我回去,我回去!”
赵临吓得双腿酸软,险些就要给凌薇跪下,好在理智尚存,拔腿冲进了雨夜里。
凌薇有些不耐地摸了摸被雨水淋湿的长发,昨日才洗的头,因为赵临那小子又淋了雨。
头顶忽然罩上一层阴影。
抬头,只见一柄白色油纸伞撑在她头顶,挡去所有风雨。
握着伞柄的那只手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白得格外好看。
“音离?”凌薇有些惊奇,“你打哪儿来的伞?”
“方才在街头买的。殿下不喜淋雨,就去巷子里买了一把。店家人很好,买一赠一。”音离将伞柄递向凌薇,说得轻描淡写。
事实上,方圆几里的店都早早关了门,他是半胁迫着某店家开了门,那店家被吓破了胆,本想直接送给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凌薇接过伞,见音离手中还有另一把伞,赶紧道:“你莫淋雨,快些将伞撑上。”
“是。”
音离撑起手中的白色油纸伞,跟上凌薇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皇宫。
……
五更天之际。
由于昨夜淋了些雨,凌薇很不幸地患了风寒。
她从三更开始就不停地打喷嚏,打得鼻涕直流,极其难受。
小香和小兰伺候凌薇洗漱之时,她早已喉咙沙哑,讲不出话来。
早朝自然是无法去了。
凌薇先派小香去回禀霆王无法上朝一事,又派小兰去太医院唤赵太医过来。
赵太医很快赶到。
他依然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跪于凌薇床头替其把了脉,然后开药方。
赵太医方退去不久,纯阳殿十三公子就赶了过来。
“殿下……你没事吧?”音离看向靠坐在床头的凌薇,见她面色苍白,眼中染上担忧之色。
“殿下,您怎会染了风寒?”
“副阁主,阁主她可是昨日淋了雨的缘故?”
“……”
众人你一眼我一句,直吵得凌薇心烦意乱。
她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我没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咳咳,不过小小风寒而已。”
这嗓子活像是一只公鸭子在叫。
十三公子:“……”。
“咳咳咳,月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凌薇咳得难受,给自己顺了顺气,正在难受时,音离递了一杯暖茶过来。
她感激地看了音离一眼,接过茶杯,将杯中暖茶一饮而尽。
喉头稍微润了润,不再那么干燥。
“主子有何吩咐?”月容上前,恭敬地跪于凌薇榻前,抱拳问道。
“近日,夜阑阁可有接到特殊的赏金单?咳咳,比如说……杀我这个江陵王。”
凌薇望向月容,咳得眼中布满红血丝,令月容心中有些担心。
“回殿下,有接到,还不止一个,有三个主顾。”
“三个?”凌薇早先看到花绯的无字书信,对左相和右相想杀她一事心知肚明,可多出来的两个人又是谁?
“是。左相和右相是第一位主顾。”月容顿了顿,见凌薇轻颔首,又续道:“第二位是华裳公主身边的丫鬟。第三位——是……孙子矜。”
凌薇静默许久。
华裳公主被迫与北凌联姻,恨她入骨倒不意外。
只是……
这孙子矜,三番四次,处处招惹她却一直吃瘪,竟还讨不了乖。
“主子?”月容抬眼见凌微面色铁青,心中暗道不妙,主子怕是气那孙子矜不识好歹。
【作者题外话】:元旦快乐
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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