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湘望着满面愁云的玉瑶，她的语气这样的坚定，眼神却又如此的迷茫。

是啊，不过一场翻来覆去的梦而已。天下这么大，要去哪里寻哪里找呢？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玉瑶，只楞了一会，环抱住玉瑶把头枕在她的肩上轻声道：“我饿啦，想吃你做的面汤了。”

玉瑶深吸了一口气，从迷茫的心绪中抽离出来，她看向沅湘，颔首微笑，两个人拉着小手起身向家里走去了。

玉瑶来了沅湘家中，在火房娴熟的弯腰添柴。沅湘坐在小凳子上环抱双膝笑眯眯的看着炉子里的火光，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竟想起了白云卿，心里忽觉一颤，轻轻说道：“玉瑶，那个人烤的鱼可好吃了，又大又肥，而且他还带我去抓鱼，他好奇怪，闭着眼睛抓鱼，我问他为什么闭眼，他说了一堆我听都没听过的话，可是我也不敢追问，感觉他懂得好多，问得多了倒显得我无知了。”

玉瑶低头笑了：“是那个你在山里遇到的书生？”

沅湘点点头，一字一句道：“他叫白云卿，我喊他小白。”

玉瑶笑容更盛：“小白，好像狗的名字。”

玉瑶手一顿，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沅湘问道：“我记得你小时养过的那只小白狗也是叫小白。就是当年乌石伯伯从外面给你带回来的那只小白狗，后来你和陈潭起了争执，那白狗拼死护你，咬住陈潭不撒口，一脚被陈潭踢死了。”

沅湘点点头脸上闪过戾气：“那个死陈潭，提起来这事就觉得窝火，他当年仗着他爹是长老面前的红人，到处欺负人，真是可恨。”

“哎，罢了，若不是这事，后来乌石伯伯也不会教你功夫，让你防身了。”

沅湘想起小白眼睛有些红了：“我的小白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不搭理我，可是它外冷心热，那个人也是这样，看着冷冰冰的，但是他救了我，还照顾我，还给我烤鱼吃，为我生火取暖。他和那狗性格像极了。”

“你不会...”玉瑶转身打量着沅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什么？”沅湘眼睛一眨一眨的。

“你不会......不会是情根暗种了吧？”玉瑶小声说道。

沅湘的面上瞬间露出娇羞神色，她像是被人轻戳了一下心房，就那么轻轻一触，已经惹得她满脸滚烫。她募的起身扬声道：“你别瞎说！我才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我只是猜猜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难不成你做贼心虚了。”

还没等沅湘想好要说什么，她只觉得眼前飘落着细碎粉末，房顶窸窸窣窣的微微颤动，沅湘探出掌心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房顶陡然凭空裂开一道巨口，瓦片叮叮当当自房顶滑落下来砸向她二人。

沅湘惊呼道：“玉瑶小心！”话音未落她抱住玉瑶飞身出了屋子。

屋外风云骤变，朔风如刀，大地震颤，苍穹之上云雾暗涌。

沅湘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龙吟声。

“龙啊！龙啊！是龙啊！”女人们惊声尖叫着，四下逃窜。

天际之中，一条白龙与一条青龙若隐若现。

沅湘心里一沉，想极力看清楚那青龙是否是那日山中她遇到的那条，奈何那青龙只在云中翻滚，一个转身却藏进了云中。另一条白龙倒是坦荡，纵身穿梭于蜿蜒峻峰之间。

碧峰耸立，白龙通体银白，那白色，白的耀眼，白的灼人。如霜鬃发随风飘逸，忽地在一岩石之上落下，雄劲的前爪踏在满是青苔的石头上，仰天咆哮，满腔悲怆。

沅湘转身冲向屋子，取了弓箭对着天空娇吒道：“大胆毒龙，敢来此地造次！”

玉瑶跑上前拉住沅湘：“你不要命了么？！”

沅湘顾不得答话，张弓搭箭瞄着那岩石之上的白龙放箭，箭去如虹，却到了白龙身前没了戾气，白龙只轻轻摆尾便打落了箭矢。

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沅湘自箭篓还没摸到箭，巨大的震颤感让她难以站稳，她身上有功夫，虚晃一下，身旁的玉瑶却被震倒在地上，她忙扶起玉瑶，拉着她转身跑至家中空旷院落内：“你在这里藏好，别出去。”

玉瑶追了沅湘出去，忙唤她：“不要去！危险！！”可她没有功夫，哪里追得上沅湘。

沅湘翻身跃起，追着白龙便去，落在一方巨石之上，她稳住心神，摸出箭矢又射一箭，可那白龙早有准备，侧身避过，朝着沅湘俯冲而来，这次她索性摸出三只箭齐齐架在弓上，还未待放箭，白龙已至沅湘面前，忽地朝着沅湘嘶吼一声，她只觉得一股强风向她迎面卷来，沅湘一个踉跄从石头上栽到在地，弓箭被吹的四散，再抬头，沅湘看到那巨龙正面对面的冷冷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她吓傻了，因为那条龙，太巨大了。她双肘撑在地上，逆着光，她见得那白龙垂头俯瞰自己。碧蓝色的瞳仁里沅湘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双龙目比她整个人身还要长大，白龙血盆大口微微张合，呼着腾腾热气，吹得龙须微颤，沅湘清楚的看到连那龙须都比她手指粗壮。

阳光照耀着纯白色的龙鳞，犹如洒着点点金光。

这一人一龙就这么互相瞪着，谁也不动。沅湘回过神来，悄悄伸着小手摸到藏在裤腿的匕首，还未握住，只觉一阵劲风，手中匕首便被那白龙轻轻吹飞了。

沅湘没了武器，把心一横，站起身来，赤手空拳伸出双手朝着龙眼便去，口中忽道：“我先扣了你的眼睛，让你再瞪着我！”

那龙又轻轻一吹，沅湘再次被吹走。

“你.........”沅湘俯在地上，知道这龙是在有意耍他。顿时倍感屈辱。

那龙眼睛眯起，像是在笑，忽垂下头来，露出脊背，一片龙鳞上露出一个小小月牙的伤痕，这伤痕与白云卿后肩的伤痕一模一样。而随着白龙抬起头颅，后脊的伤口也自行愈合了，鳞甲光滑灿烂，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沅湘却闭起眼睛完全没有看到......

她只当这龙要吃了自己，因为害怕，双目紧闭，一双小手紧紧攥着绿草，可她再睁开双眸，巨龙早已经消失遁走了。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是玉瑶不住的摇晃着她：“湘湘！湘湘！你没事吧？”

她恍惚看向玉瑶，两眼发直，倒头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她睁开了双眸，便见到身着黑袍的乌石伯伯站在旁边瞧她，只是现下乌石的表情比身上的黑袍子还要黑。

“醒了？”乌石皱着眉头。低声说。

沅湘点点头，想说什么，觉得嗓子有些哑，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垂着脑袋等着听训。

乌石转身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水，递给沅湘，没有说话。

沅湘接过茶碗心觉大事不好，每次乌石伯伯这样皱着眉头不说话，便是事情严重了。

乌石叹了口气：“我都知道了，你跑出去了山里，遇到了魔界妖物，还遇到了龙。”

沅湘吃了一惊，心道这玉瑶，怎么能这般守不住秘密呢。

乌石看出了沅湘的心思：“我是发现你受的伤痕可疑，才一再逼问玉瑶的。你背后的伤，可是那个书生替你治的？”

沅湘点了点头。

乌石沉默不语，思忖良久方才开口：“丫头，你可知伯伯授你武功，传你法术是为何？”

沅湘握着茶碗道：“是为了让我有功夫傍身，不受他人欺负。”

乌石摇摇头：“不全是如此。”

沅湘没有听懂。

“我授你的武功路数与仙法咒诀皆为你爹当年的绝学。我也是不忍他这毕生的心血无后继之人，才教习与你，可你......可你别的没学会，这开启结界偷溜出去的本事学的比谁都精。”

“我知错了。”沅湘垂着头，紧紧摩挲着手里的茶碗。

“丫头，你每次跑出去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去历练历练，未尝不好，人人都道外面不好，可真正好与不好，是得你自己比较。”

乌石又道：“可你跑出去历练多次，也该有些江湖经验，怎么半点心眼也没长？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么偏就是记不住呢。”

沅湘以为乌石伯伯是恼自己偷溜去玩，又或许是恼怒自己昨日不自量力以身范险，可是乌石伯伯却是恼她没有防人之心，沅湘搞不懂，却也不敢吭声。

乌石摇摇头，忍不住长长叹息：“你这次私自外出的事，可还有谁知晓？”

沅湘想了想，低声说：“还有王平叔。”

“恩，知道了。”乌石转身要出门，却忽然顿住，转身又道：“丫头，倘若......”乌石眉头皱起道：“倘若旁人问起此事，绝不能泄漏半字，否则便是杀身之祸了。”

沅湘轻轻点头。

乌石道：“明日下午大长老召集族人在圣坛议事，你也要去，好生歇息，不要再想旁的。”

沅湘望着门口怔怔发愣，须臾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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