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聆依以刀柄抵着夜鸣的身体将他缓缓放平,直起身来“看”了一眼都僵在原位置上的一众夜家高层,而后“看”向擂台下那一群寂静无声的少男少女、她名义上的弟弟妹妹们。
该死的人都死了,她脸上身上的活泛很快的消散了个干净,那等完全的冰冷都聚拢了回来。
其实她有想过要灭族的。
只因她这三年的“半个医生”的经历强化了她原本就有的对人命的漠视。
已不知是谁跟她说过的了。
医生和杀手是这世界上最矛盾的两类人。
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天职,但世上最漠视生命的人恰恰就是医生杀手以杀人为生,但他们却是最珍视生命的人。
同样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却对人命有着不同的态度,许是因为医生想的更多的是生死无常、节哀顺变,久而久之便对这种事情变得淡漠。
而杀手之所以珍视生命,原因很复杂。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最了解生命的脆弱性的,因而对这随时可逝的东西总会保留些许残存的怜悯,也或许是因为,在杀手的观念里,杀人等同于拿钱,杀了人而得不到钱,那就是亏了。
而最终让她改变了注意的,却是如今夜聆依所指的那位与夜聆风比试过的少年夜玉笑。
“你。”聆依语气随意。
“我?”少年青涩秀气的脸庞上透出讶异,但眼中那一抹精光却未掩得彻底。终究是少年。但,未尝不是福。
“上来。”夜聆依指了指擂台,语气随意,但不容置疑。
她少有处在上位指使人的时候,但毕竟是曾经的华夏第一世家夜家的嫡出大小姐,一举一动里都是已刻入骨髓的矜贵优雅,即使为杀手多年,依旧改不掉。
少年闻言先是怔了怔,而后极乖觉的依言飞身到了擂台上。
“你后,你便是夜家新任的家主。”夜聆依这话,是对着他说的,也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
拽得理所当然。
一众夜家高层现正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夜聆依找上他们,因此对于夜聆依这句话倒是分外安静。
但底下众多的年轻弟子却是静了一瞬之后,一下炸开了锅。
“什么!我没听错吧?”
“玉笑大哥今年都还未成年啊,怎么能做家主!”
“而且大小绝医大人她怎么都不征求长老会的意见?”
“而且玉笑大哥虽然天赋好,但毕竟不是嫡脉啊”
听着下方各异的议论质疑声,夜聆依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她犹豫了一瞬,而后屈指一弹,恐怖的寒气瞬间自其指尖爆发,笼罩了这广场上除聆依和夜玉笑外的所有人。
虽然这寒气只是一放即收,但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如坠冰窖之感!
所有的议论之声一下消泯。
夜聆依再度扬声道:“从此刻起,夜玉笑就是新夜家的新任家主!”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夜聆依话语中的第一个“新”,新夜家,一个与原本夜家毫无瓜葛的世家,第一任家主,就是夜玉笑。
夜玉笑静静地立了片刻,角度使然,无人看得清他眼中惊讶后的深思与内敛。
但夜聆依知道他必然会应,这少年,胸有大志,蛰伏,不过手段。
果然,有精光自夜玉笑眼中划过后,他弯腰九十度对聆依行礼:“是!”
她看人,向来是根据第一面所感受到的气场来判断的。
夜聆依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对他道:“今天以后,你就是天陨五大世家之一的夜家的家主,且你之夜与我之夜再无关联,所以,你后无需再对我行大礼。还有,我不喜欢麻烦,而眼下就有麻烦,懂?”
此时夜玉笑仍旧青涩的微笑里已带了几分世故和疏离,一时间竟真让人看不懂这少年真正情绪是个怎么着了。
他只是微微俯身:“明白。”
夜聆依缓缓地走下了擂台,走出了广场。
因她只是在广场上布了阵,所以她此刻是穿行在一片废墟中的。
她走的越来越偏僻,最后在了一座完好的有些突兀的二层阁楼前停了下来。
“这原主的父母倒是真宠她啊,六阶的持久自动防御阵法就只庇护这么一座绣楼。”加菲仰头看着这座奢华的小楼,在夜聆依的耳边啧啧感叹道。
夜聆依默然不语,这是原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记得的七岁以前的记忆之一。
夜聆依轻松地穿过了那打破了所有觊觎这座绣楼的人的梦想的阵法,她本就是这阵法的某种意义上的主人。
推开了那扇多年未启的木门,出乎意料的,这楼里竟没有任何霉味。
夜聆依沿着楼梯上了楼,循着记忆到了床边上,对着一块地板轻扣了三下。
“啪嗒”一个木匣弹了出来。
这阁楼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进的来,所以也就用不着精心隐藏。
夜聆依抓着那没什么功用的细锁轻轻一捏将其捏断,看的加菲不住咂舌,明明钥匙就在旁边,简直粗暴!
夜聆依拿起这匣子里的两样东西:一枚空间戒指,里面的药材丹药对她功用不大,毕竟她本身就是一位七阶炼药师,而有幻玄自带的药园在,她永远都只需要操心低阶药材的数量!
另一样东西,似乎是一枚令牌一般的物事,夜聆依摩挲着上面密集杂乱的纹路,良久没有摸出个所以然来。
她索性不再琢磨,起身毫不留恋的下了楼,倒是在下楼时忽的想起,她似乎有另一块与这东西类似的东西,是在这具身体的丹田里取出来的,她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把那东西扔在天绝岭了。
啧,天绝岭在大陆极西,而这映京却是在大陆正中央,真是个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