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翔有些看不懂宋子衿。在一场合作之中,他很少放下自身的骄傲,甚至有许多次,正如张然所说的恃才傲物,而错失了合作,也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可这些都未能让宋子衿有所收敛。可如今,愿意见陆怀瑾,无外乎这是他在自己与徐瑜兮的较量之中的让步。
其实,在徐翔看来,宋子衿在与徐瑜兮的谈判之中所表现出来的急功近利,与后来面对徐氏所发出来的竞标邀约的态度,两者是有些相违背的。他就此询问宋子衿,得到的回答是:“让我与他们进行一场毫无悬念的竞标,无疑是在自损身价。”
这话,多少是有些狂的。可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有才便可以被认可被重用。相反,许多无才无德之人,可他擅长攻于心计,在对方心思拿捏之上,可谓煞费苦心,知道何时该放下身段,也深知何时该挺胸抬头。
这条路走下来,大多会被人冠上小人的称谓,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法对于很多人都受用。亦如一段感情之中,你若即若离之态,尽管他人在最初对你并无想法,可几次下来,也很难不对你生出好奇心思。
这些年,虽然宋子衿在国外积聚了一定的名声,可初涉国内这样的一个大环境,虽然不似新人那般步履维艰,终究需要一番新的融合与打拼。可是,宋子衿又太过傲气,以至于让他在与徐氏的首次合作之中,便与徐瑜兮的傲气迎面相撞。这场面,算不上难看,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如今陆怀瑾愿意调和,无疑是徐氏在私下给他的一步台阶。若他还不懂得见好便收,这次合作只能化为泡影。而亦如徐瑜兮所想的那般,他开初想要用自己与施诗曾有过的交情为这次合作铺路搭桥,可并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现在,面对施诗对自己的不喜,亦可以将它反过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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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瑾去见宋子衿之前,徐瑜兮曾说:“小陆,这次的设计方案也并不是非宋子衿不可。”
碍于现阶段情感上的一种忸怩,徐瑜兮将话意说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故而,陆怀瑾看着她的眼神,是询问。
徐瑜兮从吊椅上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走出长廊,弯腰蹲在院中的水池边上,一条条金鱼在睡莲与水葫芦之间来回窜动。在它们的世界之中,似乎没有所谓的争先恐后,奋起直追。
可当徐瑜兮让蔡妈拿来了鱼食,将它洒进池中时,所有的鱼儿都带着一股挤兑伙伴的心思,跃出水面,只为多挣得一点餐食。
陆怀瑾在陆家享受过几年的优待时光,那个时候人人见他都是一张夸奖讨好的嘴脸。那个时候,他懵懂无知,将谄媚当真心。以至于在父亲离世之后,因为陆庭的不喜,面对其他人所表现对自己的厌恶,他无法读懂这不过只是将他们日常所蕴含的真实情感表达了出来而已。
在最初,他总是乖巧的做好每件事,甚至有许多次温顺的失了男孩子该有的气魄与个性。那个时候,陆怀瑾的表现总能让人联想到低声下气。尊严与傲气两个字,在那两年里,是陆怀瑾眼底未曾点燃过的两束光。
沈雅君自身性格的软弱,加之心底对于丈夫过世的愧疚,让她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想法要将陆怀瑾带出这样一处消磨着一位孩子心志的深潭。面对陆怀瑾所遭受的委屈与不屑,她所做的只是暗自垂泪。或许还带来一份自虐,总是劝说陆怀瑾忍耐。
陆庭之所以偏爱陆家三少,在于他的性格之中有着他年轻时候的洒脱与桀骜。遗传本就是生物学中一本难以下定论的学科,尽管这年的陆怀瑾还未表现出如同父亲那般的盛气,可对于自己在陆家所遭受的一切也并不是麻木不仁的。母亲对于他的所谓教导,只是将他真实性情暂时压制罢了。然而,就如弹簧,当你将它压缩到适当的位置,终归会回你致命一击。
触发点便是沈雅君。
那些年来,陆庭将失去小儿的痛苦,将那些原本应该放置在陆怀瑾身上的疼爱,如数给了陆怀成,这份疼爱,多少带了情感转移的韵味。可时间积累下来,陆怀成取代了陆怀瑾,换来了陆庭疼爱百分之百的真心。
在陆怀成与陆怀瑾之间,在短短几年的的时间,两人的位置便实现了对调。陆怀瑾似从云端跌落平原,而陆怀成顺着陆怀瑾跌落的轨迹,步步登高,渐渐有恃无恐。
陆怀成与陆怀瑾有着十岁的年龄之差,当陆怀瑾还在陆家这大染缸里面艰难求存的时刻,他已经学会了醉酒人生。每当陆庭不在家时,总能瞧见陆怀成将不同的女子带回家来。
人以类聚,从陆怀成的品性便可窥见其带回来的女子性情。他不知给予沈雅君尊重,自然跟随他而来的人,便不懂这份自重。
沈雅君端着刚刚擦拭过桌柜的污水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未曾注意到陆怀成与女子,手中的盆就那么稳稳的撞在了女子的身上,沈雅君连忙道歉,一时情急便拿起手中的帕子给女子擦拭着裙子上的水泽。
陆怀成一把推开她:“你是眼瞎吗?”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滚。”
这一幕被刚刚放学回来的陆怀瑾看见。他没有走上去正面对陆怀成交锋,不过刚刚十岁的他又岂会是陆怀瑾的对手?他守在陆宅的大门口,待女子晚些时分从家中走出来时。他蹲下身来,对着自己养了多年的哈士奇兜兜说了几句,便看见兜兜朝着女儿飞扑而去,直接吓的女子瘫倒在了地上。
在陆家,大家都知道兜兜只听陆怀瑾的话。陆怀成直接走过去,想要将陆怀瑾拉过来,揍一顿。可他还没有走到陆怀瑾的身边,兜兜便朝着他飞扑过来,死死的咬住他的小腿,可谓疼了他。
狗向来护主,也极懂人性,当它看着陆怀成没有嚣张气焰,确保了陆怀瑾的安全之后,才放开了陆怀成,走到陆怀瑾身边乖乖坐着,变得极为温顺乖巧。
看见陆怀成受伤,佣人连忙跑了出来,扶着他回屋。他回头看着陆怀瑾,眼神之中是不可磨灭的恨意。而女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要跟着进屋,却被陆怀瑾的眼神吓退。那是第一次,陆怀瑾露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狠绝来。
陆庭回来之后,陆怀成恶人先告状,将陆怀瑾的为母打抱不平,演说成了一场忌妒心作祟的报复。陆庭一怒之下,派人将兜兜送走。
陆怀瑾拉着陆庭的衣袖苦苦哀求,那是自父亲过世之后,第一次落泪。日常,不管他人对他是如何的刁难,言语辱骂都未曾让他落泪。兜兜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十年的陪伴,他们见证着彼此的成长与伤痛。对于他们来说,分离就是一场死亡之旅。
可陆庭面对这样一份极致留念表现出来的是残忍:“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它送走,要么我找人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