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以身涉险(1 / 1)想吃泡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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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枇杷回来的小侍卫此时从西边赶来,看见方莼下马和陌生男子交谈,吓得头皮发麻:“王——”

方莼回头,眼神淡淡的:“嗯?”

“王姑娘,”小侍卫舌头打结,滚下马背,“您的衣裳怎么湿了?这位是?”

方莼便将事情与他略说了说,小侍卫不认得崔昀宁,可是去租船回来的年长侍卫却认得,眼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连忙下马拱手行礼:“见过小公子!”

方蒓疑惑地偏了偏头去看二人。

那侍卫称呼崔昀宁为“小公子”,难不成原先是他崔家的人?那怎么又跑到睿王麾下效力?

崔昀宁伸手扶他:“斋若不必多礼,”见他鬓边星星,叹道,“一别经年,你竟也有白发了。”

那名唤斋若的侍卫抬起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崔昀宁:“小公子一向安好?卑职在北疆时,听闻夫人染病……”

崔昀宁道:“母亲去世多年,是兄长不忍族中子弟流落在外,才将我接回京城。”

斋若似乎大为震动,注视着崔昀宁的衣着样貌,眼里滚下泪来:“那小公子为何腰佩银鱼符?京中旧宅荒芜,小公子如今又住在何处?”

“此事说来话长,”崔昀宁拍拍他的肩膀,“回京之后,我自会与你细讲。”

渡口船只陆续靠岸,有渔夫一边收网一边扯嗓高呼:“天上云都黑喽,要下雨喽——”

几名官差弃船登岸,回到崔昀宁跟前复命,因人众多杂,便上前耳语。

方蒓见崔昀宁点了点头,转过来对她说:“方姑娘,要下雨了,请到驿站暂歇,等雨停了再赶路。”

方蒓正呆呆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开口就问:“那你呢?你去哪里,不和我去避雨么?”说话间雨点已经打下来,她眼尾沾了湿气,更显得天然懵懂。

官差递过来两把油纸伞,崔昀宁撑开了一把,替方蒓挡住雨,低声道:“阿莼,听话。”

岸边汪宥找到了一片染血的木屑,高兴地手舞足蹈,蹦蹦跳跳跑过来,把泥水溅得到处都是:“嗷,崔大人!果真如你所言,我在船中找到宝箱缺口的木屑了!”

见崔昀宁独自立于雨中,汪宥又热心地将手中的油纸伞分了一半给他。

崔昀宁转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眼珠乌黑,似乎也含着笑意:“辛苦汪大人。”却也不接过,只是抱着手臂,往木屑上看了一眼。

汪宥想起来这大理寺官署里关于这位断案如神的崔少卿晕血怕血的传闻,心里又琢磨起来,故意把沾血的木屑往崔昀宁眼前递:“崔大人不仔细察看察看么,这毕竟是至关重要的证物。”

崔昀宁果然往后仰了仰,推辞道:“勘验物证之事,汪兄比我在行,我已让人吩咐驿馆准备了白布清水等物,汪兄可随我前去避雨,顺便验一验这块木屑的纹理,看是否真的是从宝箱上脱落。”

汪宥道:“好极。”

崔昀宁高他半个头,主动将伞柄接过来,与他并肩而行。

汪宥揣着那块木屑,不住地拿眼睛去瞧崔昀宁,幽幽道:“崔大人家中可还有兄弟曾经在朝为官?”

“何出此言?”

“在下有一位同窗故友,执伞手势与你一般无二,都喜欢用尾指抵着伞柄底端。”

说罢往他面上打量,心想这崔少卿却生得比宸王世子英秀,如此推断,又不像是亲兄弟了,那莫非是世子他娘的表亲?总不是世子他爹的表亲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来大理寺当差。

汪宥心里七拐八绕,将这来路不明的大理寺少卿的真实身份猜了一轮,奈何崔大人年纪轻轻早就修炼出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稳重本事,只是面色如常地“哦”了一声。

汪宥浑身一抖:“你怎么……你认得蔺之?”

驿馆近在眼前,崔昀宁送他到廊下,侍从早候在一旁接过了那把湿淋淋的桐油纸伞,又捧来热水巾帕供他二人洗手。

崔昀宁将手放进铜盆里,清水温热,波纹荡漾。

“不认得。”他笑眯眯地回答。

汪宥耷拉着肩膀,用巾帕擦了擦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罢,反正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先去看看捞上来的那具女尸。”

驿馆二楼,方蒓独自坐在桌边,听那个年纪小的侍卫说:“崔大人和另一位大人似乎在河中央打捞什么东西,所有的船只都要经过检查才能离岸。”

方莼垂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仿佛想起什么,她又叫住那侍卫,塞给他一锭碎银子,“替我把那亭子里老农的枇杷都买下来吧。”

驿馆里竟然没什么人,驿长派了个哑女来打点方莼的住处,方莼换了干净衣裳又吃了茶点,侍卫来问她枇杷放到哪处,她让侍卫拣了几颗去吃,其余的用树叶盖好了放置楼下仓库。

暴雨如期而至,歧城地势狭窄,江河环绕,秋雨到了这里都无法缠绵,每一场俱是瓢泼大势。方莼倚在窗边听雨,哑女敲门,送来蜡烛并热茶等物,又轻手轻脚退出去合上门。方莼听到过道上有脚步声行近,一个男子声音道:“敢问姑娘,京城来的那两位大人可是歇在此处?”

哑女比划了什么,方莼不得而知,但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开口便有丝丝缕缕的死气四溢,声音更是嘶哑恐怖如鬼魅。

她从窗台上跳下来,把耳朵贴在门上,结果只听到脚步声走远和楼下驿卒驯马的吆喝。

方莼打开门,发觉外面天色已经暗淡堪比入夜,走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翻转摇晃,雨水像短箭似的,密密麻麻地钉进屋子里的木地板上。

她摸索着墙壁走下楼,楼下大堂只有那个哑女借着如豆灯火低头缝着一件衣裳。

见她下楼,那哑女便搁下手中活计,双手比划了半天,看得方莼一头雾水。

方蒓道:“我看不大懂,你识字么,写给我看?”

哑女顿了顿,拿了掌柜放在一边的账本和毛笔,抖着手写下了几个没形没状的大字:崔、你、仓库。

方蒓见了她写字,心中疑云更盛。

一个驿馆做粗活的哑丫头,竟然能准确无误地写出崔昀宁的姓氏还有另外几个字,而且看她执笔姿势准确,落笔略有迟疑,像是故意把字写丑。

那哑女又摇摇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隔着袖子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往仓库的方向走。

方蒓盯着哑女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心中顿时了然,暗自掐了一道符想要贴在她后背,哪想外头风大雨大,油纸伞被风一吹歪了半边,那道黄符也被风吹走,还未落进泥泞中就凭空灭失。

方蒓头皮一麻,已经被哑女拽着来到了仓库库门前。

哑女又从自己发间摸出一根簪子打开了锁,领着方莼走下石梯。

方蒓知道她是骗自己来仓库,于是在路过先前存放的那两筐枇杷时,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她。

哑女受了惊吓似的,回过头来。

手中火石飘飘摇摇,刹那间照见她眉目之中满是黑气。

“稍等,”方蒓蹲下去,揭开篮筐盖子,“这是我买的枇杷,想找个小篮子装几颗回去就好,你吃么?”

哑女呆了呆,收下了那几颗圆滚滚的枇杷果。

“这几颗应该比较甜……怎么了?”方莼被她拉起来,哑女捂住她的嘴,拖着她躲到角落的几个大竹筐后。

方莼这才发觉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哑女力气堪比男子,拖拽自己竟然易如反掌。

她们刚刚藏好,仓库的们就被推开了,两个驿卒骂骂咧咧地走进来,抱怨干的活又脏又累,大雨天的那两个京城里来的大人竟然要解剖尸身,害的他二人不得不在一旁秉烛,那女尸乃是河中打捞上来的,泡胀发白,恶臭难闻。

驿卒口中抱怨,手脚却利索的很,找到了当时打捞出来的木箱,合力往外抬。

“这木箱怎么这么沉?”

另一个驿卒也疑惑,商量着先把木箱放下来,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东西没清干净。

两人停放箱子的位置就在方蒓和哑女藏身的地方正前方,方蒓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口箱子,结果箱子打开来什么都没有,只有发霉的木板,隐隐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奇了怪了……”驿卒把烛台放在重新闭合的盖子上,然后两人又抬起了木箱。

接着方蒓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随着箱子被抬高,那攀附在箱底的一具女尸也露了出来,不仅浑身湿透,就连长发上也都是浮萍与水草。

方蒓暗道不好,下一瞬,那两个驿卒突然昏倒在地,箱子重重落回地上,原本放在箱盖上的烛台也滚进灰尘里。

火苗被扑灭了,黑暗里响起那女尸的咯咯笑声。

方蒓察觉到身后气息涌动,于是反握住哑女的手,转过头来对她说:“傅公子,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胁迫而待在这小姑娘的身体里,但现在还请你帮我一个忙。”

握在手中的手瑟缩了一下,方蒓又继续说:“待到事情了解,我会让你和金姑娘再见一面。”

然后替你超度。

黑暗里,哑女的眼角落下一行泪,“她”抬起头刚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滞涩难忍。

方蒓没等到他的回答,后脑一阵尖锐剧痛,当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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