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假婚(1 / 1)横峰扫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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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稍回退一些。

正午时分,在远离城郊的宝蓝大酒店里,一场盛大婚典已隆重召开。

纯白明亮的婚纱裙像艳阳下飘飞的白雪,叮当碰响的水晶手链像晨曦下的露珠,质地精纯的金项链像夜间呈环状闪烁的霓虹。

幽幽闪耀的吊灯,洁净整齐的餐具,水陆毕陈的餐桌。台上主持的慷慨陈词,台下宾客的热烈掌声,似乎此刻的一切都已将她推到了人生的最顶峰。

古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夺目的一天。纵然她知道,眼下的一切都是假的,以她的身份地位,绝对无法高攀沈家这棵大树。

她心里依旧止不住窃喜。

她只有十九岁,是去年才上大一的青涩女生。她在电视里见过的最浩瀚的婚礼礼堂,却还不如眼下景象的一半隆重。

在场超过五百名宾客,其中大部分人是沈氏集团的股东或者高管,而剩余的小部分人,也无一不是在蛰城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每个人都衣带端庄,面容温和地盯着她,赠送她满载祝福的掌声。

连几乎在蛰城一手遮天的沈临渊也对她投以慈祥的笑。

这是多么美丽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有那么一瞬,古姄甚至幻想过,如果自己就这样嫁给沈星暮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她使劲一咬牙狠狠碾碎。

她知道沈星暮。在蛰城以及附近几个大城市里,很少有年轻女孩不知道这个缥缈到宛如神祇的奇特少年。

她在电视里见过他。那次他是参加一个慈善活动,其他嘉宾都穿戴整洁、一丝不苟,只有他穿了一身很随意的便装,甚至没系领带、打领结。

他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但偏偏不会有人因此小看他半分。

他的眉梢之冷傲,眸光之尊高,如同神灵莅临的孤独气质已然冻结整个会场。他那样若无其事地到场,却又毫无悬念地成为整场活动的绝对焦点。

而他成为焦点的最主要原因还不是他的身份与气质,而是他的可怕能力。他曾拒绝沈家的一切资源,白手起家,从最初的工地工人做起,短短两年内,建立起市值超过千万的建筑企业。这个企业原名叫“童谣基建公司”,但后来与沈氏集团合并,变成了“沈氏建筑公司”的一个分支。

这次慈善活动,他捐出的慈善款,超过在场所有慈善家总和的一半。

仅凭这一点,他足以令电视机前的绝大多数女生尖叫惊呼。

那时古姄只有十六岁,沈星暮却已二十三岁。她比他小足足七岁,但她盯着电视机里的他,却莫名感觉他比她还要年轻,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他永远都是成熟而冷静的少年。

这世上当然没有不会老的少年,那都是古姄的幻想。在她的幻想中,他一定是她的梦中男孩。

只可惜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无论梦和现实怎样接近,却也绝对无法产生实质的交集。就如同现实中的人触不到画中人一样。

——纵然沈星暮千般万般好,甚至比我的旺哥哥更好,我要的人也一定是旺哥哥!

古姄如此想着,心中又有了一抹骄傲——任何在十九岁这个芳华正茂的年纪的少女,都有着一分属于自己的骄傲。

她骄傲的是,她能分清梦与现实。她能守住自己最基本的底线,决不背叛早已住进她心里的男孩,哪怕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孩是她梦中的男孩也一样。

此时此刻,她和他并肩站在台上。他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却比她想象的要粗糙许多。似乎常年为沈氏集团奔波劳累的他,已经失去属于少年的细腻双手。

古姄用眼角余光偷看他,可是无论怎么看也只能看到小半张异常模糊的脸。这就像梦中看到的,无论如何都蒙着一层迷雾的男孩。

她心里有些懊恼,却并不轻举妄动。她知道,在这场“婚礼”中,她有的是机会看他。

她想看他,就如同她想了却心中那个奇妙的美梦。

终于,她的机会来了。

他抓起她的手,面向她,单膝跪地,替她戴上结婚戒指。

这一刻,她看清了他的脸。

她陡然失色。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沈星暮,而是一个身高、体型、相貌均和沈星暮有**分相似的陌生男人。

这种细微的身体差异,兴许可以归结于人在成长中产生的正常变化。其中最根本的漏洞却解释不通。

纵然他很努力地演出沈星暮的气质与仪态,但他模仿不了沈星暮的尊高与冷傲。他的眼神太过飘忽,并没有傲视世间万物的凛然姿态。

古姄的手猛地一颤,几乎脱离陌生男人的手。很快的,她冷静下来,心知这一切绝对是沈临渊刻意安排的。

她要做的只是认真完成这场假婚礼,事后她能收到高额的报酬,如此便已足矣。

毕竟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新娘子,又有什么资格挑剔站在眼前的新郎官?

至于他梦中的男孩,果真只能藏在她的梦里。她没那么容易亲眼见到他。

“小姑娘、逃、待会一有危险,你就找到机会逃……”

陌生男人俯身替她戴戒指时,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怔了一下,张口想问,却见陌生男人递来一个非常焦急的眼神。

古姄立刻意识到,这时绝对不能开口说话。于是她脸上保持甜美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盯着眼前神色虔诚的“新郎官”。

这会“新郎官”已经替她戴好戒指。

眼下并不是求婚,而是“结婚”双方交换戒指的流程。古姄当即抓起“新郎官”的手,也替他戴好戒指。

直到此时古姄才发现,自己真的活在梦里。西式婚礼的“揭面纱”、“拥抱”、“亲吻”等流程不是在“交换戒指”前面吗?

她想起来了,就在不久前,这个陌生男人抱过她、吻过她。

当然,她并不因丢失自己的吻而恼怒,反正这又不是她的初吻。如果一个拥抱和一个吻就能换来二十万的现金,她可以连吻他一百下,然后带着两千万巨款陪她的旺哥哥浪漫余生。

她只是有些惊讶,那时他们明显面对面,她却没发现他不是沈星暮本人。

“新郎官”开始致辞。他刚说出一句“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尊敬的来宾。人生总有最幸福的时刻,而我……”,他手中的麦经过特殊处理,使得他的声音和沈星暮的声音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震耳的枪响声陡然炸开。

殷红血花绽放,“新郎官”的胸口已然中枪,枪眼里甚至冒着袅袅白烟。

古姄的脑中一片空白。她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叫夏秦的人找到她时,亲口说的“你只要配合我们完成一场假婚礼,我们就给你两百万报酬”。

他真的直接掏出了一大袋子现金做定金,以此证明他的诚意。只是他完全没说这场假婚礼带着血光。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抹如鲠在喉的委屈之感。她感觉自己太蠢了,夏秦都说了两百万,她却腼腆地说“二十万就够了”。

夏秦就真的只给了她十万块定金。

她本来是非常知足的人。对她而言,二十万的确是一笔非常大的数目,大到足够她和她的旺哥哥顺利成家。

她现在才知道,这二十万来得可真不容易。如果刚才那一枪稍微打偏一点,中枪垂死的人就不是“新郎官”,而是她。

古姄脑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看向台子最里面的上座,想寻求沈临渊的庇护。

然而之前还端正坐在上座上的沈临渊却已不知所踪。

古姄双腿完全发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小、小姑娘,你是无辜的,快、快逃……”

“新郎官”还没有完全气绝。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刻,他居然还惦记着古姄的安危。

古姄两眼早已湿透。她咬着嘴,委屈而惊恐地说道:“我、我也想逃,但我动不了啊!”

酒店的大门被人蛮横地撞开。

古姄看着台下的宾客们,又看向嘴唇已经发紫的“新郎官”。

她体内的血液忽然极速流动起来。她在短时间内有了比平时还强出不少的力量。

这一刻,她豁然起身,一把扶起重伤垂危的“新郎官”,倏地一下冲到台子边上的柱子后面。

柱子离台子中心六七米远。

而她一个娇弱的小女生,在起身到带人藏匿的整个过程还不到十秒钟。

她几乎把他整个人背起来在跑。

当她以为安全了,放下“新郎官”大口喘气时,左臂忽然传来钻心的剧痛。

她看到自己不断流血的左臂,这才发现自己也中枪了。

幸好子弹只是擦着手臂划过,带出了一条很深、很狰狞、几乎见骨的血痕,子弹并没有留在血肉骨头里。

饶是如此,古姄仍是险些昏厥过去。

这时,“新郎官”满是惊疑地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我?”

古姄疼得说不出话,干脆就不说话。

“新郎官”的脸上早已遍布冷汗,仿佛此刻连说句话也需要用尽全身力量。在他最该好好处理伤口、好好休息的时候,他却不依不饶地问道:“为什么?”

古姄把脑袋探出柱子外勉强看了一眼。她预想的、最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群突兀闯进来的持枪男人被另一群异常灵敏、凶悍的少年阻拦。

古姄抬手捂住不断流血的左臂,咬着牙说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莫非你要我见死不救?”

“新郎官”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种很新奇、很神秘的笑容。

古姄忍着疼凶巴巴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头脑简单的傻女生!我救你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你必须告诉我!你们沈家为什么要串通夏秦来骗我!”

“新郎官”摇头道:“其实沈董和夏秦都没有骗你,毕竟你并没有问这场婚礼是否存在危险。如果你今天能活着走出去,他们一定会兑现承诺,支付给你约定好的数额。”

古姄冷声道:“就因为我没问,所以我差点变成了马蜂窝?”

“新郎官”摇头道:“你的处境并不危险,他们想杀的人是我,或者说是沈总。我是沈总的替身,我的任务只是替他去死而已。”

他说的沈总无疑是沈星暮。

——你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替沈星暮去死?

古姄睁大了眼,眼中满是惊疑。她没把这句话问出来。此时此刻,沈星暮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她无法想象,沈星暮那样的少年英雄,居然能做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

古姄愤怒之余,忽然想明白这场假结婚的关键。分明是夏秦和沈临渊知道有人要破坏沈星暮和夏恬的婚礼,所以他们找了两个替身来大肆张罗婚礼,然后把藏在暗中的敌人引出来,进而一网打尽。

——我和这个“新郎官”都是他们放下的鱼饵!我们竟成了同病相怜的倒霉蛋!

古姄在心中发誓,如果她今天能活着出去,以后绝对不和任何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产生交集。

这些人实在阴险,他们总是在别人不经意之时将之当做棋子使用。而棋子之中恰好有种叫“弃子”的子。

“新郎官”的眼皮已经垂下,只留了一条眼缝。似乎他的意识已经到了弥留状态,随时都会昏厥甚至死亡。

古姄看着他早已透红的胸口,厉声道:“笨蛋!你坚持住!我们是人,不是牲口!我们没有任何义务替别人去送死!”

她说话时,张手捂住他的胸口,努力帮他止血。

“新郎官”露出苍白的笑。他居然尤为温柔地问道:“小姑娘,你是我亲吻过的第一个女孩。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古姄板着脸道:“少说这些没用的话!哪怕你真是沈星暮,我也对你不屑一顾。我心里早就有人了,你别胡思乱想!”

“新郎官”道:“我叫胡海冬。作为交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古姄心一软,咬牙道:“我叫古姄,古代的古,女字旁加一个人民的民的姄。这个名字很奇怪吧?因为我爸姓古,他又喜欢学别人炒股,所以我就成了‘股民’!”

胡海冬微笑道:“其实这个名字很好听。‘姄’本来就是古代女子人名用字,而你恰好姓古。如果你穿上汉服,一定是沉鱼落雁的美少女。”

古姄蹙眉道:“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最好还是别说话了。”

胡海冬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保持温和的笑容,却已不再开口。

古姄又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那群男人显然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但不知为什么,才这么短短两分钟,倒下了大半,只剩几个人颤颤巍巍地蜷缩在墙角。

沈临渊站在他们面前,似乎在问话。而先前那群四处逃窜的高贵宾客,这会也恢复了他们原本的“尊贵”面貌。

古姄心知局势已定,当即大喊道:“沈——”

她只说了一个“沈”字,音节拉得特别长,但后面的“临渊”两个字没说出来。因为沈临渊忽然看了过来,他的眼睛就像锋锐的刀刃,使得她不敢再胡乱说话。

沈临渊急匆匆跑过来,一脸担忧地说道:“夏恬,幸好你没事。来,让爸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古姄忍着胃里强烈的酸痛,勉强笑道:“我好像中枪了。”

沈临渊抓起她的左臂看了一眼,如释重负道:“只是轻微的擦伤,不至于留疤。”

——这真的只是轻微的擦伤吗?我刚才甚至摸到了骨头!这是擦伤?这不留疤?对哦,原本的夏恬的手上的确没有疤,所以我也不能留疤!!

古姄心里暗骂着,脸上却对沈临渊保持尊敬。她知道,沈临渊不愿让在场宾客发现这是一场假结婚。她当然不敢和他对着干,只能用脑子维护自己的利益。

她忍着眼泪委屈道:“爸,你快看看星暮,他胸口中枪了。如果再不送去医治,他会没命的!”

她故意把声音放大,就是害怕沈临渊不管胡海冬的死活。

事实上,沈临渊也不太可能让胡海冬死掉。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沈星暮。如果他死了,真正的沈星暮又该以什么身份出来见人?

沈临渊果真“大惊失色”。他连忙跑到柱子后面,伸手扶起胡海冬,接着对着一个相貌忠厚的中年男人吼道:“玉强!快点叫救护车!”

中年男人立刻摸出手机呼叫急救。

古姄忍着手臂的痛,撒娇一般抱着沈临渊的手臂,故意把手臂上的血挥到他身上。

她咬着嘴,楚楚可怜道:“爸,我也受了伤,我也需要急救。”

她真的需要急救。如果她的手臂不能尽快得到医治,很可能会废掉。

沈临渊慈祥地点头道:“当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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