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49 老夫今年三十有六(1 / 1)雪夜白衣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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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臂缠素纱,将头裹白绫,军半举丧旗,凉州兵如潮水般褪却。

安西城上,阮家军众将士松一口气,或拄刀扶墙,或瘫坐地上,一股子劫后余生感觉涌上。

六日激战,全是硬碰硬的强怼厮杀,毫无技巧可言,自然也不会有快感。

有的只有对生命在眼前一片片消逝的麻木漠然。

阮猛矗立城楼上,凭栏遥望,直到凉州军消失在地平线外,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

凉州军暂退,但会再来,到那时便是不死不休局面,赢七方若想彻底掌控住凉州,杀父之仇,他一定会报。

否则如何服众。

凉州军倾巢来袭,时间点卡得极准,正是阮家军奔袭月余激战李通后,旧疲未去,新力未继,补充装备,添丁休整的关键时刻。

这一战,安西军最精锐的战骑营仅剩万余人,元气大伤,虽胜犹败。

凉州军折了主帅,却重创阮家军,虽败犹胜。

突然被一棍子打在七寸上,不由得阮猛不多想。

平素,安西军与凉州军虽有摩擦,但那都是商业关税,争夺地盘的小事,不牵扯到生死存亡。

但这次,分明是来要命的!

他有料到凉州军会来,却没料到居然来得这么快,打了阮家军一个措手不及。

导致今日之殇主要原因,是信息的不对称。一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才导致凉州军前来搏命。

阮猛一巴掌拍在城墙上,暗暗懊恼,沉声道:“来人,速去京城打探,近日来发生了何事!”

……

回到凉州城客栈,已是阳春初显时节,张玉郎意外见到了风度翩翩,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的周之平。

风不归大弟子,红刀会长安府扛把子,河间王世子,这些都是周之平的身份。

通常,这样的背景,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绝对的风云人物,张玉郎自然不敢怠慢,客气问道:

“大师兄,你如何来了?”

燕无双抢道:“大师兄来寻我,师父希望我接替掌门之职,重振索命门。”

寥寥几语,道出许多信息。

红刀会本就谋划甚大,今又插手索命门,如此看,大师兄来凉州,必定还有其他事情,张玉郎目光转向,等候下文。

周之平清了请嗓子:“二师弟,我此来除了传师意于师妹,还另有三事,一是希望师弟引荐我于赢七方。”

赢七方此刻正在料理赢西后事....张玉郎点头:“需晚些时日,二和三呢?”

周之平颌首道:“那便等候几日。二来嘛,便是想寻个人。”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质疑,那是久居人上,所养出的气质。

燕无双眼神崇拜望着周之平,一副迷妹姿态。

古往今来,脸和权,便是最容易让女人迷失的东西,钱虽然也可以令女人百依百顺,但不会失去理智。

张玉郎瞧得暗暗吃味。

周之平话音一转:“师弟,在凉州可曾见过养雕人?”

“雕?”张玉郎愕然。

“雕!”

“什么样的雕?”

“又黑又大那种!”

“倒是见修门使者有一个黑雕,又大又丑。”

周之平沉吟一会,道:“见过赢七方后,我们去会一会他。”

“师兄,我们三个一起上都打不过他,见了也白见,说不定还会被揍。”张玉郎担忧。

他想起了被白衣术士一言不合就弄死的白马。

周之平微微一笑:“师父也来了。”

燕无双插嘴道:“那老家伙脾气古怪,武功高强,要是师傅也打不过怎么办,我们师徒四人一起挨揍?”

这画面...想想都刺激。

周之平讶然失笑,摇摇头道:“师弟师妹,世间之事,并非全是拳头大小来决定。”

言语间,忽听街上有人喧哗,三人推窗观望,却见人流往一处涌去。还有人嚷嚷道:“真言大师来了,大家快去求个吉吧。”

师兄妹三人对望一眼,各有想法。

张玉郎嘴角一咧,道:“师妹,我刚没听清,那人说求什么?”

燕无双瞪了他一眼,拒绝回答。那话儿她一个姑娘家怎说得出口,同音也不行!

周之平提议道:“此人便是我此行第三事,我们去看看!”

五人出了客栈,随着人流推推搡搡,来到城西演武台。

本用来点将演武的高台上,正端坐一个鹤发童颜,身着八卦衣的老者,左右各立着两名眉清目秀的童子。

熙熙人流,将演武台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一人高声喧哗,全场静默,并自觉排队,一一上前求教。

鹤发老者也不嫌人多麻烦,一一为人解惑,赠言。全程笑眯眯的,分文不取。

言语间,多是些“东南大吉”,“今年定有贵子”,“姻亲可成”,“功名有望”,“脸有凶光不可出门”“汝夫不日将归”等卜算吉言。

原来是求这个吉...吧....我想多了,张玉郎恍然,有些汗颜,忽觉腰间被人狠狠掐了一道。

他急扭头,正对上燕无双秀气的后脑勺,以及侧脸上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死丫头下手还挺狠,暂且记下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到时候我一定让你疼得哇哇哭...张玉郎按下想法,开口道:“师兄师妹,卦师开口成吉,咱们也去求个吧。”

话说得别扭,好在意思到了。

两人还未表态,便有人插话道:“几位,真言大师乃是得道高人,可不是什么卦师。”

说话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三十来岁年纪,面上无须,身形却颇为强壮,肩宽背厚,孔武有力。

凉州连书生都生得这么壮...张玉郎愕然,丫不当书生,去打虎都足够了。

周之平接过话头:“在下初到凉城,不知详细原委,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壮书生摆摆手,谦逊道:“真言大师可是大仙人,但有所求,任何事都不吝赐教,他说下雨,天就下雨,说风来,风就来,说人三更死,那人绝活不到五更!”

这么玄乎?我不太信,盯着神棍模样的真言大师,张玉郎泛起了嘀咕。

大师不都谨言慎行,生怕泄露天机过多,折寿折福么。

为何这个真言大师如此与众不同?不会是个神棍吧。

燕无双小脑袋悄悄靠过来,轻声道:“二师兄你信么?”

“你猜。”

“讨厌!”

“你亲我一口就告诉你。哎...师妹轻点,轻点,肿了。”

张玉郎苦苦哀求,燕无双这才缓缓撤回在他腰间肆虐的手。

周之平看了一会,排众而出,拱手道:“真言大师,在下想求一真言,请大师移步换景,到一幽静说话之处。”

鹤发老者望了一眼周之平,似对他的邀请毫不意外,缓缓起身,挥别人群,领着四童子,做出一副客随主便姿态。

周之平当先领路,引众人来到一处大宅,主客落座,茶水齐备,这才拱手道:“在下欲问大夏命数该有几何?还望大师赐教。”

言语间,周之平一挥手,随从端来一木盘,撩开公布,现出白花花一片银子,甚是亮眼。

真言大师不动声色望了一眼,淡淡说道:“百年前,便有高士推算出,大夏朝命数三百,如今立国二百九十七载。还有三年,公子又何必再请教?”

周之平令随从放下银两,郑重其事道:“真言大师,还请再算一道命数。在下想知道大夏命数是否已经改变。”

真言大师看了一眼木盘,道:“言道三境,命、卜、相。命处于最高境界,不可轻看...公子这点钱财怕是不够。”

言道三境,张玉郎倒是略知一二,

命境是最高境界:即是指命理、命运,指的是万物一生中的总体走向,包括人。

能看透命境的,都是真正大贤,即使不是仙也差不多了。古往今来,这样的高人极少。

比如,大夏朝国运三百年,自哪一年起,哪一年终,命境不察其中详细过程,则只观其始终。

其次是卜境:也可称之为占卜,是对一件事情走向预测分析,解决的是针对性的,具体的事件。

最初级是相境:就是通过观察一个人或者一片地形地貌等表像,做出分析预测。比如手相,面相,宅相,风水。看到乌云密布便知雨来,一叶飘落知秋将至。

这是最浅显的相,普通百姓都略知一二。

周之平大手一挥,随从又端出来一盘金元宝,摆在案上,顿时宝光相映,一片金黄晃人眼。

真言大师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沉吟道:“观命之法干系甚大,纵然是我,观天地运势一次,也需折寿五年,你等暂且回避,待我做法施为。”

张玉郎忽然有句话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便问道:“大师,观命一次折寿五年,那您贵庚几何?”

真言大师一副鹤发童颜模样,看上去少说也有百十岁,若观命折寿是真,他频繁于人观命,如何能活这么久?

若他的观命本事不是真...周师兄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真言大师脸显惭愧,咳咳两声道:“老夫今年三十有六。”又解释道:“请老夫观命的人实在太多,推辞不过,故而折寿许多,有些老相。”

........

这不是老相,这是真老。众人无语了。

看上去,真言大师跟三十六岁一点关系都没有,倒像是九十六岁。

张玉郎后知后觉,总算知道为何大师兄要寻真言大师观命。

一个有本事,却不敬畏天地,不拿自己寿命当回事的命师言道,谁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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