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夏朝立国以来,便明文禁止两种行为,一是民间组建社团,二是异性结拜。《大夏律例》明确规定:“凡民间组建社团者,首恶斩立决,从者鞭一百,徒三千里,凡歃血盟誓、焚表结义者,著即斩立决。”
后大文,大武两位皇帝昏庸无能,二十五路守节名臣实王,朝廷掌控力大幅下降,又逢天灾人祸不断,红刀会便应运而生。
大成皇帝即位后,重新对这两项禁令保持高压态势,对社团与结拜行为零容忍,下令:但凡有“组建社团”“歃血结拜”的,不论人数多少,一律以“谋反”罪名处置。
这一年来,红刀会便一直是朝廷严查防范的对象。
最初,风不归创立红刀会的初衷,只是组建一个互济互助、抱团自卫,抗暴防乱的民间组织。随着会员人数增多,规模变大,眼看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便打着“反夏利民”旗号,大肆发展会员。
沈瞎子在青玉楼以说书形式宣传风不归,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行为,如果被人告发,他便是死罪一条。
好在没人真的和他一个老瞎子计较。
登基一年,大成皇帝堪堪掌握住朝政,西北五守节经过一轮厮杀,赵泛死,赢西亡,北原平定,安西,凉州,青河实力大减,局势好转,又逢红刀会长安府头领邢道人新丧。正好腾出手来,趁此良机收拾红刀会。
朝殿上,大成皇帝雄心万丈,允了奏折,又命城防营拨兵一万,协助长安府尹段大富,剿灭红刀会分部。
看今朝,中兴旧河山。莫空谈,误了少年志。
退朝后,段大富悄眯眯对三班统领宣布,两日后,全员出动围剿红刀会。
红刀会帮众,全是一群武功高强的社团分子,届时刀剑无眼,有没有命回来全看天意。
通常,有这种大事即将发生时,衙差统领们都会选择给属下放一天假,或带着属下去消遣解压,或勾栏听曲,或赌坊解压,或青楼释放。
张玉郎选择去赌坊。
下午半晌,揣上一叠银票,带着几个属下来到长安府第一赌坊,兰赌坊解压。
来大夏朝四个多月,这是张玉郎第一次来赌坊,心里兴奋激荡,手上隐隐发痒。上辈子他就好这一口,手上颇有造诣。
尤其是筛子牌九,堪称此中翘楚。
进了兰赌坊,一路上回廊弯弯曲曲,似乎没有尽头,
张玉郎暗暗腹诽:“即使换了个时代,青楼明,赌场隐的特性还是一样。开个赌场,恨不得将回廊设置成九曲十八弯,拉出去二十里地。”
跟着接待小哥,穿庭过院走了好一会,走进一间偏房,又穿过了两间小屋,方才来到一间大房。
一推开门,骰子落碗声,下注吆喝声,嬉笑怒骂声突然迎面铺来,塞满耳朵,竟有些说不出的亲切,悦耳动听。
大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旁聚着五六个人,打扮不一,形态各异,都在聚精会神的掷骰子,推牌九,仿佛没觉察到有人进来。
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迎了过来,问道:“几位客人玩些什么?”
张玉郎摆了摆手,示意小李等人自由发挥,四下打量一番,笑道:“本公子随意,骰子牌九都行。”
听话听音,一开口,掌柜便知张玉郎是此中老手,身上带了不少钱。在赌场行话里,这样的客人叫赌圣。处于赌徒三阶段的第二阶段。
第一阶段是赌神,“让你赢,让你发小财,诱导出赌瘾。”
第二阶段是赌圣,“让你输,在你有了赌瘾后,又自认为赌术不错时,开始上套让你输,大输特输。”
第三阶段是赌鬼,“让你疯,输得倾家荡产,急欲翻本,不惜一切手段代价翻本时,你就成了魔鬼。”
很显然,在管事眼中,张玉郎此刻刚经历过第一个阶段,正处于第二阶段,活脱脱一只肥羊,
管事嘿嘿一笑,口中啧啧数声,也不废话,朝中间最大的桌子一摆手,立刻有个客人站了起来,腾出位置。
张玉郎亦嘴角微微上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想赢我的钱?您做好破产准备了么。
明的暗的,请放马过来,本公子都不惧!
迈步到中间台子边上,站在数人身后,见剩下的六个人正在下注,有的一两,有的十钱,都是竹筹。
赌场规矩,不见银钱,筹码全是竹子削出来的小板,上面写着数额,最低面额是十钱。最大面额是十两。
大夏币制,百钱换一两,十银换一金。十钱换算到原本那个世界,大约相当于十块钱,一两银子约莫相当于一百块,一两金子约等于一千块。
张玉郎看的暗暗点头,抽出一两小小的银票,兑了十枚十钱银子筹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着。
打算就用这一两银子博出个富贵。
正好一局分出胜负,台子上一人说道:“老弟,来一把?”
张玉郎点点头,加入台面:“那就来一把!”
管事的立在边上,神色有些凝重,虽说肥羊味道鲜美,但不是每一只肥羊都能安然下肚的,总有那么一两只肥羊,不但没吃到嘴里,还惹来一身骚。
对张玉郎,管事的感觉隐隐有些不妙。
旁边一人插嘴道:“老弟,下少了没劲,咱们这里最低都是十钱。”
嫌少?等一下吓不死你...张玉郎微微一笑,将一两银子全押上,说道:“买小,梭哈!”见众人愣神,又解释道:“梭哈的意思就是全押,我家乡土话。”
众人仔细一品,梭哈两个字听起来霸气爽利,颇有气势,纷纷点头,暗暗记住了这个词汇,装进脑子里,必要时候要拿出来用。
这台桌子上玩的是骰子,掷骰人是个虬须大汉,他眼神明亮,胳膊粗腿壮,胸膛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是武功。
张宇帮暗暗心想:“赢少了对不起自己,赢多了对不起老板,押少了赢得慢,押多了会吓到他们,就从一两开始,连梭五把,再连输四把,再连梭五把,来回倒手间,无声无息中将他们三振出局。”
那做庄的虬须大汉自我介绍道:“小兄弟,俺叫蔡进,外号猛虎,好叫你知道,是俺赢了你!”
他拿起骰子,装入竹筒,拿在手掌中一阵猛烈抖动,又喝一声:“通杀!”将竹筒重重扣在案台上,神色极其自信。
张玉郎仔细观察了他的手势,又动耳倾听一番,登时放下心,暗道:“此人虽有本事,却赢不了我!不过我以修心境武道玩砸场子,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
想着,手指暗中轻叩台面,将其中两颗骰子震得轻轻翻了个身,由大变小。
众人恍然未觉。
其他五人顺着次序一一下注,有的下大,有的下小。
“买定离手,开啊!”蔡进大喝一声,拿起竹筒。
三颗骰子赫然是一,一,六。
顿时三人喜,三人忧,赢者拿回筹码,输家唉声叹气。
掷骰子有数种赌法,眼下这一种是通吃通赔,是比较通俗的玩法,庄家掷骰子,闲家下注,押中则倍赔,不中则筹码归庄家。
还有一种通俗玩法是比大小,每人掷骰子一次,大过庄家则胜,小于庄家则输。
张玉郎收回二两银子,又缓缓推了出去,“继续买小,梭哈!”
揭开竹筒的一瞬间,蔡进已经知道踢到了铁板,眼神隐晦的向掌柜示意。
管事的,点子扎手,快想办法,我罩不住了。
他浸淫此道多年,自然知道自己摇出来的是四五六大,但莫名其妙变成一一六小。
掌柜收到信号,转身离去。
蔡进无奈,只好继续摇动骰子,摇动间,尽量放慢动作,给掌柜拖延一些时间,寻高手来。
但再怎么拖,又能拖多久?
不大一会,张玉郎连梭五把小,银子由一两变成十六两,台面上,十钱一枚的竹牌摆了一小堆。
掌柜恰好在第六把将开的时候,领着一个病怏怏的汉子走了进来。
病汉子当仁不让立在庄家位置,挤开蔡进,说道:“在下病阎罗关索,我这位兄弟今儿个拉肚子,我替他几把,”
蔡进连声附和道:“对对对,我今儿个拉肚子,各位,对不住了,你们玩好,我憋不住...了。”
言语间,蔡进已经出了屋子,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