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府东门,铁臂营军帐。
众将领面面相觑,气氛沉闷。
吕奉神色凝重接过张玉郎递来的皇帝密信,看过之后眉头深锁,久久不语。
一名斥候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禀道:“报,青河守节李通率兵三万,已到北门外八十里。”
得,又来一位凑热闹的。众人脸色更加阴沉。
这次,皇帝颜面大失,正所谓主辱臣死,此事过后,若朝廷尚存,不知会有多少人要掉脑袋。
朝廷大概率还是能存活的,毕竟两处敌军加起来只有三万七千人,朝廷内外相加,眼下还有三万五兵力。
实力相当,最终握手言和的概率最大。
吕当舞瞥了一眼张玉郎,见他没有献策的意思,转头对吕奉道:“兄长,如今我军合围长安,主力堵在东门,虽断了七卫归路,却也有可能逼的他们铤而走险,强攻内城。不如合兵一处,移师北门拒挡李通。”
倍则攻之,五倍则围之,三万铁臂营勉强能围住七千河西七卫。但前提是背后没有兵马。
李通率三万兵马到来,铁臂营自然不可能再分散兵力围城。那会被一一击破,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合兵一处拒敌。
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玉郎赞许的望着吕当舞。此女不但颜值高,腿长,还颇有谋略急智,能够瞬间断定李通来此不是勤王,落井下石的可能性比较大。
是个人才,我很喜欢。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移师北门,放开七卫归路。若不合兵移师,身后再被围一层,那局势就更艰难了。
至于是战还是和,只能看各方博弈,见机行事了吕奉叹口气,发出将令:集兵移师北门。
河西府,正堂。
一身紫色官袍,三十多岁的皇帝特使慕容慈坐于下首,滔滔不绝说着大道理,游说萧贤:
“萧大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朝廷三万铁臂营已在一百五十里外,萧大人世受夏恩,若此时归顺朝廷,上顺天命,下应黎民,亦不失忠臣美名。”
“若顽固不化,执意抵抗天兵,届时难免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皇上有言在先,若萧大人归顺了朝廷,上可拜候为官,封妻荫子,下可安居长安,永保富贵。”
萧贤老神在在安坐主位,手端香茗茶,抿了一口,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反问道:“敢问特使高名?现居何职?是何品阶?”
紫袍特使一愣:“下官慕容慈,现为翰林院大学士,官从三品。”
区区从三品萧贤摇摇头,道,“使者所言,本守节已全知,现有一言,烦望使者转达于圣上。”
漫天开价,落地还钱,见萧贤无意归顺朝廷,慕容复心中虽讶,倒也没有吃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
萧贤斟酌着言语道:“我欲与圣上签订城下之盟,有生之年互不侵犯,明里他是皇上,暗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城下之盟?
慕容慈震惊的愣住,城下之盟,首先得打到城下,才能签订盟约。难道说河西府已经派兵打到长安府了?
回过神,他再也没有游说心思,应了一声“下官一定转达”,便匆匆告辞离去。
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萧贤开怀大笑声,肆意且狂放。
天塌了啊慕容慈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加快脚步离去。
“什么?河西府与青河府都要与皇上签订城下之盟?这”
这脸丢大了,张玉郎踱步甩手,与吕奉兄妹对望一眼,无奈对慕容慈拱手道:“我等愿听皇上吩咐,战则勇往直前,和则死保长安,还请慕容大人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张参赞切勿如此,下官如何担待的起?”
慕容慈急忙挡住张玉郎拜下去的手势,连连摆手。
朝廷上下百官,都知张玉郎与皇室关系匪浅,这次出兵河西府,名义是吕奉领军,实则张玉郎才是话事人。纵然有所失职失察,被端了老窝,但最大背锅人是城防营的赵光。估计皇帝最终也不会将张玉郎怎么样。
就算张玉郎是最大责任人,只要朝廷没有覆灭,万死金牌就还有用。
这样一来,他如何敢受大礼,虽然他是从三品,张玉郎只是从四品。
决定一个人底气的,从来都不是官职,而是背景。
这一日,午时三刻,张玉郎作为铁臂营代表,策马带着云飞烟进了长安府外城,与他同时到达的还有青河守节李通,翰林院学士慕容慈,皇城禁军统领。
河西七卫统领陈忠和作为聚会发起人,热情迎接了众人。
进了外城,到了谈判这一步,张玉郎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朝着各方实力代表拱手道:“诸位,今日此事,还望三方最终能够达成一致,各取所需,不使皇上颜面无存。”
他要为皇上争取一丝丝最后的颜面。
云飞烟附耳过来,低声道:“我有把握三招之内,将他们悉数斩杀在此。”
“他们”指的是李通与陈忠和。
张玉郎微微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并非是养寇自重,也不是不想为大成皇帝尽心竭力。而是因为杀了他们没有用。
李通若死,最多就是此间三万新兵群龙无首,或四散而去,或归顺朝廷,但李克还在,青河府不会乱。反而因此更加仇恨朝廷。
这样不划算。
而陈忠和麾下尽是老兵,老兵没了首领,反而更难控制,还是精兵一支。走势无法预测。一群实力超群的莽汉说不定会与长安府玉石俱焚。
…
此计不通。
代表三方实力的五人皮笑肉不笑的打过招呼,围着长案台分列两旁落座。代表朝廷的慕容慈,张玉郎,禁军统领坐在一方。代表河西府的陈忠和与青河李通坐在另一方。
张玉郎目光好奇的望着李通,这次七卫乱长安,本来与他没有关系,他硬要插进来,除了表明与河西府共进退的态度,委实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因此彻底得罪朝廷,划清了界限。
此举实非智者所为,李通手下可是有号称“多智近妖”的蔡机,不会看不到这样做弊大于利。
难道他另有所求?
午时七刻,金銮殿,百官齐聚,大成皇帝脸色阴郁。
非上朝时间,百官聚集在此,皆为外城两支兵马之事。
大成皇帝沉声问道:“眼下谈判到了哪一步?”
朝堂上,百官不约而同的望向赵光,神色各异,关心者少,幸灾乐祸者多。
谈判开始后,赵光就被放了回来,作为传讯使者,来回两处通报最新谈判情况。
如此行为,虽是陈忠和羞辱他,但他却无法拒绝。
段大富昂首出列,瞥了一眼赵光道:“不管谈判到了哪一步,赵光都是死罪,还望陛下即可下令,斩了赵光,以正皇威。”
大成皇帝看了眼段大富,眼神转向赵光,带着鄙夷,惋惜,恨铁不成钢,冷冷说道:“说来。”
赵光心下一凛,连忙禀道:“回禀皇上,河西府的条件是有生之年互不侵犯,张参赞已经应下。青河府李通”
“嗯?李通意欲如何?”
“李通要求在互不侵犯的基础上,将北原府划归青河府统辖。他说他说当初平定北原府,皆是他一家之力,朝廷理应将北原府归还于他。”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声一下子就嘈杂起来。
大成皇帝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压抑着怒火:“赵卿家以为如何?”
赵光擦了擦额头,发现没有汗水,战战兢兢道:“臣以为此乃劫数天命,不若暂且同意,撤回尹大人。再图后事。”
撤回尹大人好替代本官是吧段大富冷笑一声道:“陛下,请斩此渎职之人,若无他渎职失察,朝廷怎会受此羞辱?还沦落到割地求和的地步。”
命是弱者借口,运乃强者谦词。
朕不信命大成皇帝盯着赵光,没有表态杀不杀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去通传一下,朕的底线是,六百里北原府一分为二,北面归青河,南面归长安,否则,朕不惜一战!”
赵光应诺,仓皇而去。
不惜一战,那就是玉石俱焚了,朝堂上,百官俱是一凛,一片寂静。
大夏小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