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府南,西,北三门外地势开阔,适合用兵,城防营在此三门均布有重兵,轮值防御。
东门外是乱葬岗,远处山野连绵,不利于行军,加之此门是去往河西府方向,河西府又实力一般,故而平常警戒兵力不多。
雨后初晴,东城门楼上,一群城防营士兵正散漫的晒着太阳,聊女人聊荤话,吹着水。
一个兵士内急,起身放水时无意间往城下一瞥,突然神色一震,断了水流,急忙低声提醒同伴:“赵统领来了,大家快各自归位!”
众兵士闻言俱是一惊,急忙爬起,慌乱的各就各位,整理着仪容,拿好兵器,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直到上了城楼,城防营统领赵光才意识到,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就鬼使神差踱到东门来视察防务,这地方他一个月都难得来一回。
不过既然来了,就顺势视察一番。
望着一路上仪容还算齐整的兵士们,赵光微微点头,心下满意。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密集马蹄声,从东南方向山野林间传出。
随后,一张橘红色的旗帜率先映入眼帘。而后更多旗子出现。
赵光手搭凉棚,遥遥望去,二三里外,旗子迎风而展,猎猎作响,上写:“萧”,“七”,“河西”等字样。
一同出现的,还有漫山遍野的轻骑兵。
这支骑兵出了山林,下到旷野,开始起速,马蹄声密骤,来势直指东门。
河西守节萧贤?河西七卫?赵光脑袋瓜一懵,心下一惊,急忙喊道:“速速关城门!”
城楼下,城防营士兵们也意识到了危险,可久疏战事的他们,手脚跟不上脑子的指令,急切间,人还在城外晒太阳,哪里关的上城门?
众人慌乱退回城内,堪堪关上城门,还来不及上拴,上顶靠的时候。城外,当先十六名骑兵,分为左右两队,中间抬着一根巨大的滚木,已经冲到门外。
人借马力,马借冲势,圆木狠狠一头撞在城门上。
“嘭”的一声巨响,城楼上下微微颤动一下,城门哀嚎一声,紧接着门后十多个顶门兵士应声四散而飞,摔了一地,随后“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城门大开。
无数骑兵鱼贯而入。喊杀声震天响起,很快便低了下去,到处都是河西七卫们“投降不杀”的斥喝声。
此次行动,河西七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场,仅持续了一盏茶时间,东门便被攻破。
赵光一身狼狈,浴血跪在地上,被无数长枪长刀指着,膛目结舌打量着眼前一群战力非凡的骑兵。
他们铠甲鲜明,器精兵锐,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令行禁止。
骑兵规模不大,先头部队只有六百多人,后续跟进而来的骑兵却密密麻麻,少说有六七千人。
赵光眼神惊愕,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支骑兵,他们大多数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兵,人虽老,却没有一个是庸手,最低实力也是绝凡境,更多是修心境的,甚至还有零星修命境的普通骑兵。…
为首的将领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精光四溢,修命境巅峰的修为一眼而见。
这就是河西七卫么,这就是老兵?太强大了。所有投降的城防营士兵心下恐惧的想着。
这样一支骑兵,别说荡平长安府,便是直面硬刚铁臂营也足够了,更何况还用的是偷袭之法。
何需偷袭?光明正大冲过来也没人能挡住呀。
赵光心里一沉,望着对方统领之人,试探问道:“你你是陈忠和?”
陈忠和,祖籍河西府,二十一岁便开始执掌七卫,直到三十六岁时,大武皇帝下令收回装备,解散七卫。他泣血上书,请求保留这支部队,又逢河西府守节萧贤请命,愿意收留七卫。
大武皇帝着令七卫改名为河西七卫,迁河西府下属听命。
陈忠和自此没了音讯,一晃便是十年。
没想到再见面时,他为阶下囚,彼为马上将。赵光思绪翻涌,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后悔,懊恼,恐惧,兼而有之。
陈忠和微微一笑,捋了捋浓密的黑加白胡须道:“赵统领,十年不见,可无恙乎?”
你看我像无恙的样子嘛赵光皱了皱眉,直视着他,疑惑道:“陈统领率军前来,莫非要弑君?”
陈忠和摇了摇头:“弑君?好可怕的字眼,在下自然是不敢的。”
赵光松了口气。
又听他说道:“十年别京去,屈身苟西城,久思当日事,至今意难平。这弑君嘛,在下却是不敢,但杀一个城防营守将,当朝二品大员,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你要杀我?”赵光有些慌了。
“杀不得么?”陈忠和反问。
当然杀得赵光低下头,气势沉底,心中懊悔不已。
如果可以重来,他打死都不会来东门。
陈忠和淡淡说道:“七卫当初无处可去,只不过是在长安城外驻扎数月,就碍了您的眼,想要我们的命。当日上书怂恿大武皇帝裁军七卫的,就是你赵统领的杰作吧。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问,你答。
“城中各门眼下还有多少兵马?”
赵光只纠结了一小会,便决定如实回答。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拒绝回答的下场很容易猜到。
凄惨的死亡或者凄惨的活着。
死亡对于身为武夫的他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却死不了,凄惨的活着。
“东门的两千人都在这了。”望着躺了一地的尸体,赵光语气沉重道:“北门八千,西门一万六,南门四千。”
陈忠和摇摇头:“虽说这些兵不堪一击,但陈某不想再造杀孽,你速速传令他们,放下兵器,原地待命,投降不杀。”
转过头,他对下属下令道:“控制外城四门,包围内城四门,不放出一人,传话给禁军统领,约他出来一见。”
陈忠和不带感情的目光扫了赵光一眼,“还不下令?”…
赵光连忙照做。
张玉郎率军赶到长安府东门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大局已定。
外城四门尽皆落入七卫手中,两万多城防营被下了兵器装备,集中看押在一处广场上。
内城还在大成皇帝手中,五千禁军守护着内四门。只不过眼下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什么状况,正心惊胆颤,忐忑不安。
张玉郎是知道河西七卫底细的。一群老兵,实力强劲,加之如今装备精良,占据地利。
三千骑兵想要扭转乾坤,不亚于痴人说梦。
云飞烟再能打,也不可能破城破军。他也舍不得让云飞烟冒险。
这事,最终需要靠谈判解决。
一晃三天过去,局势僵持下来,铁臂营三万人马在第二天匆匆赶回。围住外四门。
这段时间里,张玉郎尝试了许多办法,终于与大成皇帝对接上。
得来的却是雷霆震怒,破口大骂。
大成皇帝有理由愤怒,出离的愤怒,他派吕奉出兵河西府,河西府如今安然无恙,长安府却被偷家了?
这说出来谁敢信?河西七卫从天上飞过来的?
一个两个三个,成天就知道吹牛皮,说自己军事才能多强多高,实则百无一用,三万城防营连半个时辰都没顶住,就投降了!
就投降了?
就算是三万头猪,杀完也得好几个时辰!
张玉郎看着信件上,大成皇帝口不择言的气愤之语,心知他是真的慌了。
看在长平公主的脸上,倒也没计较他言语间诸多谩骂侮辱之词。
还得费心思解救他张玉郎叹口气,这叫什么事?
出师未捷家被端,真特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