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秋月照川山,井中星河入画卷。
我欲挥手定四海,奈何壮志难酬现。
又欲遁入修行门,化为逍遥世外仙。
忽闻耳畔人轻叹,蓦然回首皆云烟。
夜半,云府。
已是初秋时分,夜间余热不散,张玉郎背着双手,立在云飞烟出嫁前的闺房中,仰着头,目光透过推开的木窗,望着天上脸盆大的明月,心下感慨:
这月亮真特么大,比后世的月亮大多了。
感慨完,长叹口气,本以为,自己能轻松在落后的皇权制封建社会里脱颖而出,成为大夏最靓的仔。
壮志凌云,挥斥方遒。
然而并不愚蠢的古人狠狠给了他一闷棍,敲得他脑壳隐隐作疼。
这让他胸中之意久久难平。
想了一会觉得无趣,回身躺到榻上,在云飞烟身旁合上眼
算了,当不了大官,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不错。
翌日,张玉郎穿上许久不穿的公衣,着装整齐,腰挎佩刀,步行出了门,往长安府衙去。
他想通了,接受现实,重新去当一名衙差。
人总是要上班的,人怎么可以不上班?
长安府衙与云家隔了一条街,相距不过两三百米,但距离南灵伯府却有四五里的路程。
许久不来,长安府衙形象依旧,府门前两尊颇具年代感的石狮,还咧着嘴呲着牙,日复一日蹲在地上,并未奇怪的含着什么东西,或私自挪动位置。
大门右侧的升堂鼓面上明晃晃的,磨损的愈发陈旧。
张玉郎从军以前的职务是皂班副统领,一把手。进衙门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尹正德会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务呢。
他不要再当普通的苦逼衙差了。
皂班班房,萧展点完卯,抬头便看见张玉郎推门进来,顿时一愣。
旋即释然。
三百多个衙差齐刷刷转头看来,然后愣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张玉郎。
萧展本是张玉郎的前任,之后他跟随尹正德去了北原,皂班副统领便成了张玉郎,而后张玉郎领军打仗去了,副统领职务便又回到萧展手里。
但没有正式任命。
也就是说,从流程上来讲,张玉郎才是名正言顺的皂班统领,而实际情况则是萧展才是话事人。
双方都是各自的前任这混乱的关系,让众衙差犯了难。
“大人,卑职该怎么称呼您?”衙差小李询问道。
张玉郎沉声道:“就叫头吧,萧统领简称萧头,我简称大头。”
众人齐齐点头,抱拳道:“大头。”
又对萧展抱拳道:“萧头。”
萧展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无奈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对了,以后皂班咱俩谁说了算啊?”
“你说呢?”张玉郎反问。
萧展犹豫了下,屈服了,“你说了算。”
张玉郎微微一笑,对识时务的萧展很满意,话说尹正德不给他安排职务,那他就动手给自己安排。
这波不亏。
这时,一名衙差从外面进来,望着萧展:“头儿,尹大人唤你去内堂。”
萧展脸色当即阴沉下来,甩了甩手走出去。
张玉郎跟上他:“什么情况?老萧,脸色这么差?”
“你不在衙门这几个月,长安府出了一件大案,王统领手下的副班头死了一个,破案如神的尹大人几个月都没找到线索,便把责任硬压给了我,隔三差五找我晦气,还说我要是破不了案,就不给我转正。”
“哦”张玉郎拉长了声音道:“怪不得你那段时间经常往军营跑,原来是打算留条后路,跟着我混。”
萧展叹口气:“唉,真是晦气,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刚在你那里找了条后路,没想到你立马就被罢了官,这不,我只好重新回来接手这件案子。”
张玉郎疑道:“衙门里死了个副统领,尹大人没必要上纲上线吧。”
需知衙差都是尹正德的私兵,不是朝廷公务员,说白了就是有特权的平民。
虽说死了一个副统领,只要尹正德不追究,那就没什么事。
“话这么说是没错。”萧展摇头:“可其中还有内情。”
“什么内情?”
“说来话长,等会我再与你说!”萧展不回头说道,伸手推开内堂的门,走了进去。
尹正德背着手立在案台后,闻声转过身,国字脸黑如锅底。
“还没有线索?”
萧展摇摇头。
尹正德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当场爆发出来:“你跟了我二十年,破案本领学了不少了吧,这命案都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线索?”
萧展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紧绷的身体预示着他此刻心里很紧张。
吃炸药了,这么暴躁张玉郎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你不也没查出来么。”
他在为萧展鸣不平。
声音虽小,却清晰的落入尹正德的耳中。他狠狠瞪了过来:“不在家当你的伯爷,来此做甚?”
“来上班啊。”张玉郎坦然面对尹正德,丝毫不惧他咄咄逼人的官威。
两人眼神毫无保留的对视了一会,尹正德率先收回目光,揉着脑壳道:“府衙里,除了我的职务不能让给你,其他职务你随便挑,别给我添乱就成。”
而后挥挥手,转过身。
萧展如蒙大赦,扯了扯张玉郎的衣袖,狼狈离开内堂。
回到皂班班房,张玉郎摊开萧展办公桌上的卷宗,问道:“死因是什么?”。
萧展不假思索道:“半夜三更,投水自尽。”
“内情呢?”张玉郎又问。
“快班王统领手下有三名副统领,其中有两个姓沈,死的是三十多岁那个。”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这些信息张玉郎全知道,纳闷道:“就这些?”
“可是老沈的年轻貌美的夫人前几日与小沈成了亲。”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玉郎感觉萧展的语气有些酸。
张玉郎点点头:“这么说来,若是非正常死亡,那小沈统领便脱不开关系了。”
萧展一愣,连忙小心翼翼往左右看了眼,关上门道:“大人慎言啊,你有证据吗?”
小沈与他们职务一样,都是副统领,在没有证据前,这样说是会得罪人的。
“直觉!”张玉郎淡淡分析道:“如你所说,老沈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家中又有美眷,人生正得意,如何会自杀?还挑选半夜三更这种时候?”
萧展惊讶的望着张玉郎:“说的有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
你不是没想到,你是不想得罪人张玉郎懒得戳破他的小心思,埋头专注阅读起卷宗。
案情是这样的。
三个多月前,老沈闲来无事,忽然从一个算卦道士那里得了个让他恼火的卦象。
老沈三十多岁,因业务能力出色,早早当上快班副统领,若非资历不够,早就取代王统领成为长安府南波湾了。
他家中有个娇妻,正值二十来岁妙龄,家境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倒也是小康美满。
三个月前的一天,他巡街的时候,见鼓楼街摆了个卦摊,那算卦道士三捋长须,背背宝剑,手持拂尘,相貌端的是一个仙风道骨,卦摊上招牌写着算尽天下难知事。
见这算卦的口气不小,老沈想着左右无事,不如算上一卦。
他走上前和这算命道士相互见了礼,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眼看着对方把龟壳摆出,一阵推算。
谁知那算命道士低头看了看卦,又抬头看了看他,连连摆手说,“这命不能算。”
老沈一听此话,大为好奇,问:“怎么就不能算?”
那道士想了想,对他说“给你算也可以,但有件事先要讲好。你要是听不得不好听的话,卦便不能算。”
老沈满口答应下来。
道士又与他确认一遍生辰八字,重新摆了卦象,仔细盯着卦象瞧了瞧,再次对老沈道“这命还是不算罢。”
接连被拒两次,老沈心下越发好奇,牛皮劲上来,反而非算不可了,连连催促这道士说出卦象。
道士只好告诉他:“实不相瞒,这卦显示你的死期到了。”
老沈一听此话,大惊失色,追问道“那是说我什么时候死?”
道士说:“今年今月今日,三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