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人说死,老沈憋了一肚子火,对道士说
“今晚三更,我若真死了,你便没事。若我没死,那你的事就大了!”
道士很硬气说道:“若今晚不死,明日你就用贫道背上之剑,斩我项上人头。”
身为长安府片警的老沈见他敢顶嘴,越发火大,伸手拽住他衣领,往衙门里拖。
拉扯间把道士拽到了长安府衙门口,正好碰到几个衙差走出来,询问老沈怎么回事。
老沈将自己闲着没事去算个卦,却被道士说死的情况与众人说了,气愤说道:“我身强体壮,无病无灾,此人竟然说我今晚三更死?我这就把他拽到府衙,让大人判他个妖言妄语之罪。”
衙差们都认得这个道士,他的卦摊在鼓楼街摆了有些日子,招牌显眼,卦算的又准。
众衙差大都和老沈一样,在道士处卜过卦。
说来也神,道士拿着生辰八字,就能准确说出他们家中人口多少,父母妻儿年岁几何,无一不准。
前些日子,道士算出他们其中一人将要破财免灾,这人当天果然就丢了所有银子,急急忙忙去寻银子时,却见经常吃酒的酒家失了大火。
若非钱丢了,他此时定然在酒楼中吃酒。
衙差们与道士也算相识,又和老沈是同僚,互相看了看,都劝老沈算了。
当时小沈统领也在场,平日里与老沈同为本家,甚为亲厚,也开口劝道“这算命相士说的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兄长何必认真计较。”
众人费尽口舌把老沈劝走,回头又七嘴八舌埋怨起道士,“从来都是贫富好断,寿数难查。你又不是阎王判官,怎能随便说人生死?还说人几时死,就几时死?现在你得罪了老沈,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在长安府卖卦了。”
那道士叹道“这些道理贫道如何不知?但若是捡好听的话奉承,卦就会不准。若是说实话,又要得罪人。”
他叹口气,念着“难也,难也!”便收拾卦摊离开了。
老沈带着满腹闷气回了家,娘子沈杨氏见他眉头紧锁,神色不愉,就猜测道“是县令责骂你了?还是和同僚起了争执?”
老沈回道“我在鼓楼街道士处买了个卦,他说我今晚三更会死。”
沈杨氏听了这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这道士好生无德,平白说你三更就要死?可有拉他去府衙?”
老沈说:“我拉他到衙门口,被同僚们劝住了。”
沈杨氏道“夫君,你且在家稍待,我去寻那道士理论。”
老沈大为感动,叫娘子不要去,明日自己再去理论。
眼看天色渐晚,老沈虽不信这道士所算,却还是心绪难宁,坐立不安。
沈杨氏见他这样,亲自从厨下端了酒,劝道“不如吃两杯酒,熬过这一夜。”
老沈本就心烦意乱,见娘子把酒送到面前,抬手接过就饮,三杯两盏,不知不觉便醉了。
他本拿定主意今夜不睡,熬过三更,可酒劲涌上来,不一会儿就瘫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沈杨氏让婢女小花去把老沈摇醒,小花摇了两下,却见老沈嘴里含糊着哼哼,并不醒来。
沈杨氏便与小花一起,左右扶着老沈,把他扶进屋里床上。
她自己却不睡,吩咐小花先去灶伙把蜡灯灭了,而后与她一起在偏房守着,看今夜到底有事没有。
夜色愈深,小花耐不住困意,忍不住低头打瞌睡,忽被娘子摇醒,问她时辰,两人隐约间听见打更响,正是三更时分。
小花只勉强清醒了一会,又迷迷糊糊要睡着,却听见老沈猛地从床上跳下。往外跑,接着推开门,
等沈杨氏与她点了灯查看时,老沈已经出了大门,往外狂奔。
二人提着灯笼追出去,只远远看见老沈穿着白衣的身影,举手掩面跑得飞快,一路窜出南门,两个女人哪里追得上?
追赶间,忽听得前面“扑通”一声水响,想是老沈径自跳进南灵河里去了。
南灵河水深流急,人若投河,连尸首都捞不出。
见老沈投了河,沈杨氏赶到河边,哭天喊地。
小花陪在一旁,回想着老沈平日里待自己多有宽厚,也忍不住望河大哭。
二人的哭声惊动了城守兵士,一齐赶到河边来看。沈杨氏对他们哭诉了今日算命的前因后果,众人都大感惊奇,感叹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事。
众人站在河边,沈杨氏哭号不止,思量起老沈平日里的种种好处,众人都跟着悲切不已。
第二日,老沈投河身亡这件怪事上报了当时的长安知府段大富,之后此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长安府无人不知。
但没人再见过那个算命先生,日子一长,案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转眼过了三个多月,沈杨氏与婢女小花正在家里待着,却见两个穿红着绿的媒婆进了沈家。
两个媒婆满脸堆笑,与沈杨氏打过招呼,殷勤探问起来,“老沈过世有些日子了吧?”
沈杨氏回道“前日已经做过百日了。”
“啊呀真快!竟已过了百日。老沈在世时,可真是个好人,路上遇上我这老婆子,也好言好语同我见礼。如今他英年早逝,撇下娘子在家里,好生冷清,不如再说一门亲事为好。”
沈杨氏道“唉,世上怎会再有像夫君那样的男子?”
媒婆道“若是像老沈那样的,倒也不难,我这里就有一个好人选。”
小花在一旁侍候茶水,心下想着老沈才去了百日,娘子一定不会应允这媒婆。
沈杨氏留媒婆吃了茶水,果然推拒了说亲的事。
过了几日,媒婆又上门来说亲。
这次沈杨氏没有再拒绝,对那媒婆说:“若要再嫁,得满足我三件事,否则我宁可一生守寡。”
媒婆问是哪三件事。
沈杨氏道:“第一,先夫姓沈,若再嫁,也要是个姓沈的。第二,先夫是长安府统领,若要嫁,也要是和这职位差不多的。第三,我不嫁出去,只要他来入赘。”
闻言,那媒婆喜得直拍大腿,满口答应下来,说道:“若是要求别的,可能还费些事。偏偏这三件事老身都能答应。”
小花与沈杨氏俱是一脸诧异,世上还有这般巧事?
媒婆笑道:“如今来说亲的这个,是长安府快班小沈统领,他也愿意来入赘。这简直是上天定的缘分,娘子肯不肯嫁给这个人?
沈杨氏当即依允下来,叫小花取笔砚来,写了帖子给媒婆带走。
一番往来传话,下聘纳礼,不到十日,小沈统领就入赘在老沈家里。
自从小沈统领搬进来,这对新夫妻相处得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处。
小花看在眼里,心下渐渐生了怀疑。
原先老沈统领在世时,小沈统领也常来沈家走动,与老沈甚为亲厚,小沈统领的命还是老沈救的。
有一年冬天,老沈出门,见到个年轻人倒在雪地上,奄奄一息,眼看要活活冻死。
老沈将他救活,见他没有谋生本事,便留他在家里住了一段时日,教他武艺,把他荐到府衙里也做了衙差,时常关照,方才有小沈的今日。
往日里,小沈到家里来,待沈娘子很是恭敬,若要见礼时,他只垂首盯着脚尖,眼皮都不向上撩一撩。
这两个原本不亲近的人,一成了亲,就立刻如胶似漆起来?
感情不需要铺垫的吗?
小花次日把自己的猜测悄悄告诉了左邻,隔天传到沈杨氏耳中,挨了一记耳光,说她胡言乱语,并当即做主把小花嫁给了一个好赌好酒的泼皮马腾。
婚后马腾把小花的私房钱都拿去换酒吃了,赌场赌了,又逼着小花去向沈杨氏借钱,沈杨氏只给了一两银子,并告诫小花“休要再来。”
可没过两天,马腾又逼迫小花去借钱,声称借不到钱就要家暴她,小花只得再去借钱,遭到沈杨氏拒绝。
回家的路上,小花想起自己凄苦的命运,不幸的遭遇,悲催的婚姻,越想越气,便将沈杨氏告到了府衙。
一告其谋杀亲夫,二告其故意作贱自己,将自己许配给游手好闲的马腾。
尹正德生平最见不得这种欺辱弱小的事情,当即大怒,下令彻查。
由于案件与快班有牵连,便着令皂班副班头萧展彻查。
谁知一个多月过去,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然嫌疑人明摆着是小沈统领与沈杨氏,但衙门断案是要讲证据的。
尹正德治下,长安府衙从不做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事。
大夏小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