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守信一脚踹开他,像是对待一坨垃圾一样,“为父?你是谁的‘为父’?我姓顾!我阿爹是小西村的猎户,顾大郎!”
“你是我儿子!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血?若是剥皮拆骨我还能活,早就把这身血肉还给你了!”
他这嫌弃的样子刺痛了孙文义的眼,却娱乐了刘敏敏,她放声大笑。
“既没办法剥皮拆骨,那就认了这个事实!”他愤恨道。
转眼又换了副温和的样子,“你我亲父子,实在没必要闹成这样。”
“为父还是有些人脉和钱财的,都留给你!”声音里带着无限诱惑,“你如今这时候还来相府,不是为了这些来的么?”
他以为前途、金银,总有一样是顾守信来的目的。
只要认了他当父亲,就要为他筹谋,帮他在流放地打点关系,再找机会把他弄出来,他才有机会卷土重来。
今时今日,他能用的人实在太少,顾守信来得正是时候。
且他的嫡子孙为之眼看着是必死的结局,他身体最近又出了问题,确实只剩这么个血脉了,
“你居然还有钱财!怎的不拿出来还你自己孽债?!要去卖我的嫁妆!那是我的东西!”
刘敏敏又与孙文义纠缠撕打上了,“我的钱财!凭什么拿去便宜了这小贱种!”
“泼妇!妒妇!入了我孙家门,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孙家的!”
顾守信像看戏一样,看着两人丑态毕露。
琢磨了下孙文义刚刚的话,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居然以为你还能东山再起?”他嘲讽。
孙文义再一次推开刘敏敏,“如何不能?我是陛下的人!陛下自会护着我!只这次闹得满城风雨,陛下才将我流放,暂避风头!”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但顾守信恶劣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知道是谁把你儿子弄回来?又在城门口闹了那一出么?”
“谁?”
“哪个?”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若顾守信告状是起因,那这个把逃狱事件闹得如此大的,就是幕后刽子手!
孙文义和刘敏敏都迫切地想知道是谁。
“是常乐呢!”带着一丝低沉的笑声,“都知道常乐的主子是谁吧?”
常乐的主子自然是皇帝!
“这不可能!”孙文义失神地跌倒在地,一直念叨着这四个字。
他最大的底气就是皇帝,现在居然告诉他是皇帝亲自下的手!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怎么可能是陛下!我帮陛下做了那么多事!”
“你胡说!”他指着顾守信,手却抖得不行。
他想到了大理寺的判决下得是那么快,还有白桂泉紧随其后的弹劾。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么?
“怎么就胡说了?”顾守信好心情地解释,“你想想你那些贪污受贿的具体数额是哪儿来的,谁能让户部和工部两大尚书,这么听话呢?”
果然!
孙文义满脸的灰败,眼神一片死寂,喃喃着“不可能”三个字,双手握紧,却抓了满手的污泥。
刘敏敏也骇然,“是陛下?怎么会?他是我儿的表舅!”
停了一会,她又喊道:“小贱种!你能知道什么?你哪儿能弄到这种消息?!”
她不相信。
“我在京兆府闹了那么一出后,都能好生地活到现在,还能混进来欣赏你们的惨状,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话差不多就是明着告诉这两人,他背后是有人的。
这无疑给他的说法增加了巨大的可信度。
刘敏敏原本心底还存有一丝念想,觉得儿子还有生机,这下却彻底没了指望。
就这样看着儿子去死?
不,她要找阿娘!阿娘是陛下的亲姑姑!
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再顾不上什么钱财嫁妆,甚至顾不上问,谁是他背后的主子,为什么针对相府。
顾守信没管她,只继续刺激孙文义。
“至于你所谓的人脉?就那些唯利是图的货色,你真以为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指派得动他们?”
孙文义恶狠狠地瞪着他。
“还有你的钱?每一文都带着百姓的血泪!谁稀罕?”这语气充满了对孙文义的厌憎。
“你既然什么都不想要!那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么!”
“对啊!就是特意来瞧瞧你这丧家之犬的模样呢!”
“大逆不道!我是你生父!”孙文义没了其他言语,只能死死抓住这点。
顾守信毫不在意地笑,“那又如何!”
他蹲下身来,直视孙文义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想得到一个答案。
“当年我都答应跟你走了,你为什么做那些事?”
这个所谓的“生父”找来的时候,他其实挺高兴的。
那年阿爹进山打猎受了点伤,一直没钱好好调理身体,阿娘整日整日地做绣活,眼睛都快熬瞎了。
当他知道自己不是阿爹亲生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随这人走。
他生父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官呢,若他跟去京城了,每年寄回点银子,就能让家里过得很好了。
十四岁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啊。
他想,只要每年给顾家寄上十两银子,他就能乖乖的听话,生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十两银子!
还不够孙为之一顿饭钱!
为什么连这么点微末的小愿望都不能帮他实现?
孙文义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关注他背后的主子,“你背后有人?是谁?能救我么?你救救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若真是皇帝准备灭了相府,他大约是活不到流放地的,他知道皇帝不少事。
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如今他这儿子背后的主子,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顾守信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救你?你如今的境况大部分是我一手造就的呢!”
“你?!”
“而且都说了,我姓顾!怎的听不懂人话呢!”
“你能做什么?”
孙文义不信他这么一个被自己捏在手里十年的小卒子,能把他搞成如今这副模样。
“知道皇帝为什么对你下手么?”
“为什么?”很急切的样子。
“因为他认定你背叛他了啊!怎么样?我做得还不错吧?你那儿子委实是个很好利用的人!我用起来很顺手呢!”
“你做了什么?”
孙文义目露凶光,恨不得吃了他。
“这就无可奉告了!告诉你让你好想法子翻身么?”
“就算你不说,等我见着了陛下,陛下圣明,定会知晓我没背叛!”
“你尽管去试!看你的陛下会不会见你,会不会信你!”
顾守信蔑视的眼神扫过去。